1.
2010年,是我人生中最艰难的一年。
那一年,我因中断工作脱产学习,成了无工作、无收入、无存款的三无人员。日子过得紧巴巴穷兮兮,走到哪都底气不足腰杆不直。
恰好,那一年又是同龄同学朋友结婚高峰期,赶场似得一场婚礼接一场婚礼,参加婚礼免不得要亲临现场,也就免不得要购买车票和备送礼金。对三无人员来说,每次接到喜帖,就像接到屠宰证一样,悲伤是远远大过欢喜的。
临近过年的寒假,我回家,参加一个关系不错的大学同学婚礼,交完礼金后,全身上下摸个遍,就只剩45块钱了。45块钱,是我面临过年以及下学期学习生活的所有积蓄。意味着,接下来,就算厚着脸皮,不买年货,不孝敬父母,见着要红包的小孩就躲,同学聚会玩失踪,出门徒步,那45块钱离回广州的绿皮火车票的63块还差了8块。
那时,因已步入社会,工作过3年,没脸再向父母伸手。男友也刚出来工作,穷得龇牙咧嘴。
泰勒.本-沙哈尔在《幸福的方法》中说:人和事业一样,也有利润和亏损。但不同的是,衡量人生成就的标准既不是金钱,也不是知名度、命运或是权力。衡量人生成就的标准应该是幸福。
但我当时的感受是,人穷到连吃穿住行都受限制的时候,是没有任何幸福感可言的。在极度贫穷的人眼里,除了想一日三餐是吃荤还是吃素;出门是走路还是坐公交;朋友结婚收到请帖,去还是不去;孩子学校催交校服费,交还是不交,这些跟小钱有关的问题外,没有其他,什么远大梦想,宏伟计划,未来成长,都不比眼前的苟且生活更重要。
值得庆幸的是,贫穷让人自由、选择受限,却让人更容易满足。它让人胃口小,欲望小,期望小,往往一点点的甜头,就能让他们开心半天。
比如,我与男友大学期间,感觉最开心的事,就是去校门口吃东西,早上吃油淋米粉,中午吃煲仔饭,晚上吃铁板烤土豆,这些在现在看来跟开心、幸福都毫无瓜葛的画面,却是我们整个大学最幸福的时光。后来,再寻着地点找去,就再也没了当年的口味和心情。
2.
参加完婚宴,我带着身上仅剩的45块钱,徒步去了闺蜜艳家。
艳是闺蜜飞飞的大学同学,人如其名,美艳动人。
初次见她,是在闺蜜飞的家里。艳给我的第一印象很不好,冷酷、没礼貌,而且还有点傻。
说她冷酷没礼貌,是因为跟她初次打交道的时候,她完全不待见人,我这么个大活人在她面前,她却连个正眼都没瞧过我。
即使后来混在同一个闺蜜圈,跟她也只限于浅层交往,不分享秘密,没感情往来,无利益瓜葛,最多不过一起K个歌,吃个饭,顺便聊个八卦,再相互取笑对方的穿着打扮。
说她傻,是因为她性格大大咧咧,从不忌讳在人前献丑,撩牙、拉肚子上的肥肉示众、打嗝、放屁,全没有年轻女孩的羞耻感。(一个自暴自弃的美人)
我到艳家里时,其他人还在路上。
我把自己扔在艳的双人床上,作垂死状,嘴里唠叨自己的穷逼境遇。艳不动声色,弯腰从化妆台的抽屉里抽出一沓钱,甩在床上。边整理头发边说:“我这有2000,刚发的年终奖,暂时用不上,你拿去花,不够再说”。
她扔钱的时候,没瞧我一眼,还是那副爱谁谁的死样。
可那一瞬,我却不受控制地泪流满面。
2000块钱,对于不缺钱的人来说,就是一个包包、一串手链、一件衣服、一个艺术品。可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却是久旱的一碗救命甘泉、垂死前抓住的浮木、孤独寂寞时的一句懂你。
人都会有低潮时期,都会有在某个午夜暗回独自舔舐伤口的时候,都会有被某个人的某个举动感动得一塌糊涂的时候。
如果能遇着一个愿意在你最脆弱无助的时候,拉你一把,并且不计回报的人,便是此生最大的幸福和幸运了。
3.
闺蜜圈中有6个女孩:飞飞、艳、娜娜、燕子、小霞和我。我们经常以各种名义,相邀聚会。说是聚餐,其实就是几个事业爱情都不得意的大龄女孩在一起报团取暖般,用寒暄和唠叨对抗这个残酷的世界。
当年,在一起虚度光阴的几个女孩,出身贫寒,没有大智慧,也无大志向,虽说都参加了工作,但底层工作得来的那些可怜巴巴的钞票,连抹脸都不够,更别说吃穿用度齐整了。
每次出去聚餐,我们都会选路边的大排档,在河边挑一处临水的位置,点最划算的菜,喝最廉价的啤酒。吃喝完毕,巴拉巴拉从口袋往外掏零钱,按人头凑着买单,毛票带硬币,堆满半张桌子。
去KTV或酒吧算是打牙祭的高端活动,必定是要等闺蜜圈中谁生日或谁男友想烧钱了才去。
每次去KTV,唱不到一半,就会关麦停唱。因为,那个时段,总有一个女人会因一首歌想到一个人一段情,悲从中来,泪湿衣襟,蜷缩在角落哭成一坨颤抖的悲伤体。
吃喝唱哭完,我们在薄凉的暗夜中,坐在马路牙子上,看那些来往穿梭的俗世男女,对着肥油却富足的中年妇女垂涎,恨不能立马变老,变老就有钱了,变老就没那么多为情所困和为生活所迫了。
那时经常想,人生真是很不公平,在最年轻最需要钱来挥霍青春的时光,却是我们人生中最落魄贫穷的时段。
后来,我们各奔东西,各嫁良人,生活不再窘迫,内心不再脆弱。但说来奇怪,这段穷成狗的青春岁月,现在,却成了人生中最值得回味的甜蜜时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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