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8月5日 星期日 天气晴
01
今年的夏天特别地热,走在马路上人被炙烤地也快要融化了,当我拐进一条马路的时候,瞬间感受到了丝丝清凉,这是一条种满梧桐树的林荫道,繁茂的树枝就像一把大伞把阳光阻隔在外。
梧桐树是上海最普通的树种,它默默的在那里为你遮光挡风,让我不禁想起了我的爷爷,一直默默地照顾和爱护我。
02
爷爷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却是一个性格温和,容易相处的人,又是一个热心肠。邻居有什么事情或者难处时总爱找爷爷,爷爷总是倾力去帮助别人,说到爷爷大家无不啧啧称赞。
一次,对门的周叔叔带着女儿小燕到我家来,小燕前一阵子摔断了腿,一直在家休养,这才刚刚恢复。
只见周叔叔一脸感激之情,手上还拿着一只红包,不停地向爷爷道谢,我们一阵纳闷,这是咋回事?原来小燕摔断腿的那天是爷爷把她送去的医院,又是爷爷掏钱付的医药费,这个事情爷爷从未向家里人提起过,要不是周叔叔来,全家人还被蒙在鼓里。只见爷爷摆摆手把红包塞回去,执意不肯收,一直说邻里之间,互相帮助都是应该的。
又一次,一个黄梅季后的某天,爷爷把家里的被子晒在外面,谁知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了雨,我和爷爷赶忙出门去收被子,才出门口,爷爷却突然改道了,还嚷着说:“快过来收书。”
原来是隔壁张爷爷在晒书,这会儿家里却是没人。我和爷爷赶忙把书全部先搬到自己家里,等搬完书再想要去收被子,被子已经全部湿透了,只能全部堆着,当晚只能从箱子里把夏天的毯子拿出来盖,那晚冷得我把所有的衣服盖在身上。爷爷说:“被子湿了,可以晒,但是书湿了就坏了。”
事后,张爷爷对爷爷是万分感激,特意买了麦乳精登门道谢。他是一个爱书之人,这些又都是他的藏书,如果这些书都损坏了,他不知道会怎么样了?爷爷却硬是不肯收麦乳精,让张爷爷拿回家。
这就是爷爷,虽然从未言传任何做人的道理,却身教地让我懂得要做一个热于助人而不图回报的人。
03
爷爷是个忙碌的人,打我记事起,在家里烧饭烧菜操持家务的只有爷爷。每天一大早就起床出去买菜,回来后给大家准备早餐,等全家离开后又开始打扫卫生。才休息一段时间后又要准备午餐,下午睡个午觉,又要开始准备晚餐了。每天他就像一个陀螺一样不停旋转,但是从来没有听到他有任何的埋怨。他最大的爱好也就在做事的时候听听收音机,曲艺节目是他最爱听的。
要问我奶奶在干嘛,别人都说她命好,她就管吃喝玩乐,外面跳跳舞,搓搓麻将,被我爷爷照顾地像个大小姐。
不过奶奶常说,她17岁就嫁给爷爷了,爷爷还比她大10岁,难道不应该好好照顾她。
04
爷爷是一个很有原则性的人,只认对错,不偏袒任何人。
也许是被爷爷宠的,奶奶的脾气可不太好,说话刻薄,对我妈一向不太客气,而我妈又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有委屈只能自己默默承受。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奶奶发火,竟然把一个锅子砸到了妈妈的额头上,顿时血从妈妈的额头上流下来,我在一旁都吓呆了。
只见妈妈拿着手帕捂着额头就冲出了家门,后来我才知道她跑到楼上的赵阿姨家去了,是爷爷去赵阿姨家把妈妈给劝回家的。据说爷爷数落了奶奶几句,就奶奶这脾气是不会服软的。
后来我爸单位里实行了房屋分配政策,我妈挑了最远的一套公房毅然地走了。
那套房子离爷爷的家要2个小时,妈妈每天上下班都要2个多小时,但是她乐意。虽然爷爷对妈妈不错,但是逃离奶奶的魔爪是妈妈的夙愿,妈妈虽然累但是心里再也没有压力了。
05
我至今时常会念起爷爷烧的蛋炒饭,那碗黄黄绿绿带着葱香味的热蛋炒饭。
我因为要念书,继续和爷爷奶奶住。学校离家近,我每天午饭是走路回家吃的。每天中午的某个时点爷爷总是守在家门口,远远地看到我在弄堂的那个口出现了,就赶忙进去开始准备蛋炒饭。
当我沿着弄堂走到尽头的家门口时,爷爷已经炒好了鸡蛋,正把米饭倒进去。我洗手的时候,他撒上了葱花,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葱香味,我擦干手,坐到饭桌旁不多时,一碗喷香,让人垂涎欲滴的蛋炒饭便上桌了,外带一碗加了葱花猪油和酱油的汤。我津津有味地吃着饭,爷爷便在一旁满足地看着我。
有一次,回来晚了,还没有走到家,就听邻居说,你爷爷一直站着等你到现在,我们叫他坐着等,他非要站着说坐着看不清。
我走进家门看着爷爷忙碌的背影,眼睛一阵酸楚,爷爷为了让我能尝到食物的最佳口味,三年里,日复一日在家门口的眺望和等候,那是一份多么深厚的关爱啊!
06
爷爷的爱如涓涓细流,滋润着我整个童年和少年。
奶奶是个重男轻女的人。我爸爸老大生了我一个女儿,而我两个娘娘生的是两个儿子。对于弟弟奶奶恨不得整天抱在怀里,心肝宝贝似的,对于我就一般般了,而爷爷却是最疼爱我的。
我的零花钱都是爷爷给的,爸爸每月给我的零花钱都被我买书了。当我嘴馋却没有零花钱买东西时,爷爷总会说去,我裤袋里有些硬币,自己去拿,我每次去摸时,里面总有好些硬币,是爷爷故意给我的。
夏天乘凉时,我爱和爷爷玩扑克,我们不仅一起玩杀关,还有赌注,一张牌1分钱,如果我输了没有钱就欠着,爷爷输了就得马上给钱。我一直以为是我牌技好,因为我每次能赢爷爷。
后来我知道是爷爷故意输给我的,我奶奶说了不要给小孩零花钱,但是总给我弟弟零花钱买糖。
我记事时爷爷已经退休了,奶奶掌握着家里的经济大权,为了有点闲钱,爷爷在外面找了份工,就是给路上的树木喷农药。为了不影响给家人烧早饭,他都是每天4点多起床,基本上工作两小时,6点多回家。
有一次被派到很远的地方去喷农药,回来后异常兴奋地对我说那里的水沟里有很多的小龙虾,可以去钓了给我吃。小龙虾经过爷爷的烹饪后异常地美味,之后很多年的小龙虾季节爷爷总会去那里钓,我就负责给龙虾剪尾巴去筋,祖孙俩忙得不亦乐乎。
07
过年时,我是爷爷的好搭档,家里每年的蛋饺都是我摊的。爷爷负责把蛋打碎搅拌,准备肉馅,而我就坐在煤气灶边拿着勺子摊蛋饺,一坐就是几小时,这活我乐意做,因为可以偷吃。有时候被爷爷抓个正着,他也总是溺爱的眼光看着我说时间摊得长一点,别吃坏肚子了。
后来,我读大学了,和爷爷分开了,回去和爸妈一起住,但是还是会经常回去看爷爷,每次爷爷总会炒上一碗蛋炒饭,那是我吃过的世界上最好吃的蛋炒饭。
再后来,我赚钱了,第一个月拿到工资时我给了爷爷100元,那时这可是一个大数字啊,爷爷拿着钱眼眶都红了,直嚷着没想到还能用到孙女的钱。
上学时我就和爷爷说等我赚钱了,我一定会孝敬他的,爷爷一直说不知道能不能用到我的钱,爷爷不仅用到了,而且还用了很多年。每年过年时,我总会包个红包给爷爷,爷爷总会高兴地炫耀着对别人说,我孙女给我红包了。
那一年,儿子出生了,我带着儿子去看爷爷,爷爷抱着小团子爱不释手,一直笑得合不拢嘴,那时,他身体已经很差了,抱着团子的时候他好满足,看看团子看看我,第四代终于被他抱到了,他这辈子满足了。
同年,爷爷去了,享年82岁。我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也因为那天是新公司报道第一天没参加他的大礼,我知道他不会怪我,活着的时候对他好才是最大的孝顺。
也由此在我的记忆里他一直是富有生气的,清瘦的面容,微笑的嘴角,慈祥的目光,说着:“囡囡,味道哪能?”此刻,地上的梧桐树影在轻轻晃动,就好像爷爷在对我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