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命苦的人是除不了痛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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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儿走失后,我们都觉得上天帮芹姨做了一个决定,她日后的生活会好过一点。但她却说注定命苦的人是除不了痛根的。

                      01

    生儿育女,相夫教子,简简单单过日子,大多数女人都是这样平平凡凡过一生。我不知道芹姨这辈子的梦想是什么,但我想她也一定渴望过着像大多数人那样平凡简单的生活。可惜上天给了她一双儿女,也给了她无数的风风雨雨。

      第一次见芹姨,是十几年前的事。应该是2006年,我们市区的新家入伙那天。那次,来的不仅仅是芹姨,还有她的老公荣叔,和女儿小宇。

      芹姨跟我们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她和我妈是同村的好姐妹,而且她和荣叔是我妈做的媒,所以跟我家有很深的缘分。

      在那顿入伙饭上,芹姨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她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女人,吃饭和喝酒都喜欢大口大口地来。她跟我爸妈聊天时说话声音也很大。而且她喜欢给人敬酒,一边敬,一边说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那时候我觉得芹姨是一个很乐观,活得没心没肺的人。而他的老公荣叔性格比较儒雅,脸上总挂着浅浅的微笑。吃完一顿饭,都没听过他讲两句话。他们的女儿小宇那时候已经3岁,还不会说话,但时不时会发出几声怪怪的笑声。而且她会一边笑,手一边胡乱地抖动。

      那天,吃完饭,我和弟弟在房间里玩。荣叔也带着小宇过来,让我们跟她一起玩。但小宇只会盯着我们傻笑,又不讲话,我和弟弟心里莫名地感到恐惧,根本不想靠近她。

      芹姨和荣叔很久没有跟我爸妈聚过了。那一天,他们聊到了很晚才回家。我们几个小孩子都犯困了,想睡觉。但小宇依旧精力充沛,在房间里跳来跳去,她不断发出似笑似哭的声音,我们越听心里越害怕。当晚,我不断地做噩梦。

      初次见芹姨一家,我心里已经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02

      2008年,我们又搬了新家。住进新家的第一天,我发现芹姨一家就住在楼下。想起初次见他们的场景,我内心还有挥之不去的恐惧,所以不想跟他们有过多的接触。

      但住楼上楼下,我们两家人的往来还是密切了很多。我妈时不时会把家里好吃的拿下去给芹姨他们家,有时我问我妈为什么对他们那么好。我妈总爱说他们很可怜。那时,我不了解他们家的情况,也不懂为什么我妈说他们可怜。

      我家小孩子多,芹姨有空就会带小宇到我家玩。小宇一进我家,就会到处乱翻东西,看到零食,不问一声,就拿来吃。她依旧不会说话,看到我们,她只会傻笑,而且她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有时,我们在写作业,小宇会抢我们的本子来撕。她撕东西的时候,笑得很快乐。我和弟弟还像以前一样,不想靠近这个妹妹。每次她来,我们都是各玩各的。

      刚搬进新家,我有时不适应,睡不着。半夜醒来,常常听到小宇在楼下蹦蹦跳跳的声音,窗外也时不时会传来她奇怪的笑声。我本来就是很怕黑的人,大半夜还听到这些奇奇怪怪的声音,我对小宇这个人产生了越来越深的恐惧感。

    看到小宇一系列怪异的行为,我害怕她,也对她越发好奇,禁不住问我妈,小宇是不是脑子有点不正常。我妈生气地说:“你才不正常,千万不要在你芹姨面前说这种话。人家是生病了,她患了自闭症。”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自闭症”这个词,我根本不懂这是什么病,只能把它想成是神经病,从此,我就更排斥跟小宇玩了。但芹姨很希望小宇和正常小孩多接触,她觉得多在一起玩,小宇就能越来越好。她有空还是会经常带小宇来我家,我和弟弟每次都以各种理由,锁起房门,不让小宇进我们的房间。那时候,因为这件事,没少挨我妈打。

      后面,间或从我妈口里得知了很多关于芹姨的事,我也慢慢知道了这个女人的不容易。

      芹姨很早就没有了父亲,从小家庭比较贫穷。她读完小学就辍学跟我妈去深圳打工了。她头上的两个哥哥相继结婚生子,家里开销越来越大,为了帮补家里,她就一直在外打工,把自己的个人问题也耽误了。2001年,芹姨从深圳回到家乡。那时候,她已经26岁,人长得一般,家庭条件也不太好,所以相亲了很多次都没有结果。我妈那时在市场卖菜,有一个在饭店当采购的小伙子经常来帮衬。我妈觉得小伙子性格很不错,就介绍了他给芹姨认识。芹姨和荣叔就这样相识了,之后,他们两个见了几次面,就结婚了。

      结婚第二年,芹姨就生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小宇。新生命的到来,给芹姨和荣叔带来了无限的欢乐。那几年,芹姨过得很幸福,所以她一直很感恩我妈给她做介绍。听我妈说每年过年,他们都会送一大堆东西给我家。

      小宇慢慢在长大,芹姨家的生活本应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但小宇三岁了还迟迟还不会讲话,芹姨开始担忧了。她不断带小宇去求医问药,可是一直查不出是什么病。最后在市里医生的推荐下,她带小宇去了广州看病,最终确诊为重度自闭症。

      即使是现在也没多少人真正了解“自闭症”是怎样的病。对于没什么文化的芹姨来说,“自闭症”是一个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词,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做。

      什么都不懂,就只能听从医生的安排,芹姨选择了医生建议的康复训练。那时,她在医院附近租了个房子,一个人带着小宇在广州治病,家里的开销由荣叔一个人承担。在广州进行了一年的康复训练,小宇有了一点点的进步,但昂贵的治疗费和生活费不是芹姨可以继续支撑的。最后,她被迫放弃了治疗,带小宇回到了家乡。芹姨知道没有专门的训练,小宇是很难好起来了。作为母亲,她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绝望,也对孩子的未来深感担忧。

                          03

      2007年,从广州回来之后,芹姨就没带小宇去看过医生了。她和荣叔买了很多关于自闭症的书来看,希望通过自己的力量训练小宇。想到自己会老,会死,芹姨决定多生一个孩子,以后自己不在了,可以照顾小宇。

    2009年,芹姨的第二个孩子出生了,是一个男孩。他的到来给这个阴霾的家带来了希望,他们给他取名光耀。

      多了一个孩子,家里的开销不断变大。为了生计,芹姨决定和荣叔一起出去干活。那时,他们两个选择去做产品直销,经常早出晚归给人讲课,推销。身边了解他们家里情况的朋友经常光顾买产品,那段时间,我晚自修回到家,时不时会看到芹姨坐在客厅跟我爸妈聊天。一见到我,她总会乐呵呵地说:“我家那两个如果能有你一半聪明就好了。学习那么辛苦,得让你爸妈给你好好补补才行。”每次我都不好意思说声不辛苦,赶紧溜进房间学习去了。芹姨一走,我发现家里又多了几罐保健品。

      转眼,小宇已经到了入学的年龄,但因为她的特殊情况,没有学校愿意收她。芹姨和荣叔都要外出干活,照顾孩子的重任就压在了荣叔的妈妈一个人身上了。荣妈是一个非常朴素的农村妇女,她不常出门,整天窝在家里带孩子,任劳任怨。除了几次因为孩子不舒服,她急着借电话打给荣叔,我们基本很少见她。

      家里有一个得力的助手,芹姨和荣叔很安心在外面努力挣钱。那几年,他们一家过得还算顺心。在荣妈的照顾下,光耀长得白白胖胖,小宇的状况虽然没有多大好转,但她也慢慢学会自己吃饭,按时作息了。偶尔遇见芹姨和荣叔,我看到他们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和希望。

                        05

      日子在平淡安静中一天天过着,我们每个人都各忙各的事。我读完了高中,又去了省外读大学,对家里和周边的事了解越来越少,芹姨一家的故事也已经淡出了我的生活。

      2013年,大二寒假,离家半年的我,一回到家,就听到了楼下芹姨家传来砸东西的声音。我妈吓得马上冲下去,了解情况。

      跟芹姨做邻居好几年了,但因为恐惧,我从没进过她家。那天是我第一次去她家,我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客厅很脏,很凌乱。衣服随意地扔在地板上,撕成一条条的纸巾到处都是,墙壁上满是小孩子用铅笔乱画的痕迹。小宇在手舞足蹈乱跳,光耀躲在房间里咿咿呀呀,不知道在干嘛,芹姨坐在塑料凳上,看着地上散落的米粒和瓷碗碎片,痛哭着。看到我们进来了,荣叔一脸害羞地从转椅站起来,电脑正播着股市分析的视频。

      荣叔还像以前那样儒雅温顺,他微笑着说:“没什么事,孩子不肯吃饭。阿芹发了点脾气。”

      “你现在整天就知道玩股票,你看看我们这个家还像家吗?我真的不想活了。”芹姨大声地哭诉着。

      清官难断家务事,我妈也不知道怎么是好,劝说了几句,我们也只能回家,让他们自己解决。

      回到家,我迫不及待问我妈,芹姨家怎么变成这样了。原来这半年以来,因为直销生意不好做,荣叔就想做点别的事。看到有一个同事炒股挣了不少钱,荣叔就辞掉了工作,一心在家炒股。炒股初期,荣叔基本没什么收入,他整天在家也怕别人说他笑话,他就让自己的妈妈回了老家,他在家看孩子,心安理得当“煮夫”。但沉迷炒股的荣叔,根本就没心思照顾孩子,每天一起床就打开电脑,看股市,看炒股教学视频。芹姨依旧早出晚归去推销她的产品,挣钱维持生计,他们本来好好的家也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那一年过年在家,时不时听到芹姨两夫妻争吵的声音。作为“媒婆”的我妈也被他们弄得整天心烦意乱,她心里总觉得对不起他们,一直想要想办法减轻他们的家庭负担,补偿他们。在过年走访亲戚的时候,我妈刚好碰到一个在教育局工作的远方表哥,她费了很大的劲,让那个亲戚帮忙把小宇弄进了市里的特殊教育学校。

      新学期开学,小宇顺利进入了特殊教育学校读书。看到女儿有机会接受教育,芹姨脸上渐渐有了笑容,对生活也恢复了点信心。

    过完寒假,我也回学校了。有次打电话回家跟我妈闲聊,突然想到芹姨,多嘴问了一下她家里的情况。我妈先来了一下深深的叹息,“唉,你芹姨这辈子真的不知道要怎样过了。光耀现在四岁了,一直不会说话,见人又害害羞羞的,你芹姨本来就很担心他会像小宇那样患病。前几天,她带光耀去看了医生,居然诊断为社交障碍。两个孩子心理都有问题,丈夫又不上进,你芹姨一个女人得多强大才能面对这些事啊。”听完我妈的一番话,我心里对芹姨有了无限的敬佩。换作是我,我可能疯掉了。

                        06

      2015年,小宇已经在特殊教育学校就读了两年,但完全没有效果。由于种种原因,那一年,她从学校退学回家了。而光耀也到了入学年龄,但他无法融入正常的社交生活。他很排斥出家门,平时在外面见到人都会躲在父母身后,吓到紧闭眼睛,气都不敢喘。

      光耀虽然很怕见外人,但在家里,他又像正常小孩那样活泼乱蹦,很有个性。由于父母都忙着做自己的事,姐姐每天就只会傻笑乱跳,所以他常常会因为无法正常表达自己而发脾气,一生气,他就打姐姐来出气。 听我妈说,小宇经常被打得呱呱叫,身上红一块紫一块的。我们这栋楼的住客和芹姨基本都是同村的老乡,大家多多少少都关心芹姨一家的情况。我们都怕光耀这样下去会成为“暴力狂” ,所以一起劝芹姨带光耀去心理机构做心理辅导。

      大家劝说多了,芹姨也狠下了心,拿出自己不多的积蓄给光耀在一个心理机构报了名。在机构里,有心理咨询师给光耀做心理辅导,他也学会了通过画画表达自己的情绪。那段时间,芹姨的朋友圈全是光耀的图画。每一幅图都画得很精美,众人的点赞和评论给了芹姨无限的鼓舞。可惜,昂贵的学费又一次打击了芹姨。在培训机构呆了两个月,光耀还是被迫回家了。在家里,得不到正常的引导,他很快打回了原形。

      没有办法供孩子去心理培训机构,芹姨不想光耀从此失去了得到教育的机会,她求这个,求那个,好不容易把光耀送进了市里的一家公立小学。

      2017年,我刚好进了光耀所在的小学工作。那年,他正在读二年级。我从同事的口中得知,光耀非常不适应学校的生活。他从不敢开口说话,一来到教室立马躲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坐就坐到下课,家人来接了,才会站起来。厕所也不敢去,经常憋得满脸通红,甚至拉在教室。任何人走他身边过,他都吓得把头缩起来。有时老师关心一下他,他怕到身体直哆嗦。班上那些调皮的孩子总爱捉弄他,给他起外号,偷偷拿他的东西。每每提到光耀,同事们都倍感无奈。教育要因材施教,但在我们这样的普通学校,很少老师知道要怎样去教育教导这些特殊的孩子。纵使我们有再多的爱心和耐心,也无法让这些孩子得到适合他们的教育。

      光耀升到三年级不久,校长约谈了芹姨。在校长的建议和帮助下,光耀也转去了特殊教育学校就读。

      那年,已经沉迷了8年股票的荣叔,终究没有实现他大富大贵的梦。看到自己家徒四壁,加上芹姨以离婚,以死相逼,他慢慢幡然醒悟,渐渐从股票中走出来。白天芹姨出去干活,荣叔在家煮饭看孩子。晚上芹姨在家,荣叔就出去开摩托车载客。

      那几年,农村刮起了“建房风”。荣叔看到自己破败的老宅,心里很不是滋味,也决心要重建房子。为了挣钱,他开始白天也出去干活。他煮好饭菜,把小宇锁在家,就出去了。一个人在家,小宇简直就像一个疯子一样。她把米饭弄到到处都是,纸条乱扔。有时,她会剥光衣服,打开木门,蹲在地板上,隔着扇铁门对着上下楼梯的人傻笑。有小孩拿着吃的走过,她会伸手去抢。更恐怖的是有一次,她不知道从哪找了个打火机,在家里烧纸,差点把家都烧了。虽然大家都很可怜他们一家,但小宇就像一颗定时炸弹,我们都被搞得不得安生。最后房东给芹姨他们下了“逐客令”,要求他们另找新家。芹姨很怕新地方的邻居也不接纳他们,而且搬去别的地方,连个熟人照应都没有了,她怎么说都不肯搬。后面,她逢人就哭,说自己的难处。看到她这样,大家又心软了,只能让她继续住,但要他们保证什么时候都得留一个人在家看孩子。芹姨嘴上说好,但迫于生计,常常还是把小宇一个人锁在家里。

    我们看着小宇和光耀长大,但一直没有看到他们俩往好的方面发展。作为旁人,我们都觉得累。对于芹姨和荣叔,我们无法揣测他们的心理,也无法感知他们的痛。生活终究是难的,对于他们一家,我们感到同情,但也无可奈何。

                        07

    今年,我们一家人都回老家庆祝新年了。年初二那天,芹姨的一个电话打破了我家欢乐的过年气氛。在电话那头,芹姨痛哭着:“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昨天下午铁门没有锁好,小宇,小宇…自己开门跑出去了。我们找了一晚,都找不到,找不到…。报警了,现在也还是找不到。大冷天,她连鞋子都没穿啊。”听着芹姨的呜咽声,我妈也慌了。她立马叫上我爸和我开车回市区看看要怎么办。

      来到芹姨家,大门打开着。荣叔和芹姨两个人坐在那张破旧的木沙发上,左一个,又一个。两个人都一脸憔悴,双眼通红,应该哭了一晚都没睡过。光耀一听到我们的脚步声,就吓到躲回了房间,把房门关得紧紧的。

      跟他们了解了小宇离家的情况,我爸妈就联系了自己在派出所工作的朋友,询问一下有没有最新消息。我帮忙写了一条寻人的朋友圈,让芹姨和荣叔发动大家转发。那天,我们所有人一起,把家附近一带都找了个遍,但依旧找不到。

      大过年,我们都有很多事忙。找了一天都找不到,我们有心无力了,也只能先行离开。之后,在老家,我妈每天都给芹姨打个电话询问情况,得到的结果都一样。除了安慰,我们也不知道能干嘛。

      小宇走丢了,我们都感到很难受,但同时,我们也觉得这是上天在帮芹姨做了一个决定。当下很痛,但少了一个负担,往后,他们可以活得轻松点吧。

      过完年初七,我们从老家回到了市区。再见芹姨和荣叔时,他们依旧很憔悴,但神情没有那么悲伤了。我妈安慰芹姨说:“人一时找不到,就慢慢找吧。很多东西都是上天安排好的,我们能做的就是接受。小宇走丢了,或许对你们两夫妻也是个解脱吧。”

      “注定命苦的人是除不了痛根的,我这辈子都没有办法解脱。再怎样,他们都是我的孩子,我一辈子都替他们担忧。他们在,或不在我身边,我的痛苦都不会少,这就是命。”芹姨一边说,眼泪一边掉。

      小宇不见后的半个月,芹姨和荣叔时不时还会跑去派出所问情况。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他们开始迷信,去找算命先生给小宇算命,看看能不能通过这个方式找回小宇。算命先生说小宇现在活得很好,是被好心人家收留下来当老婆了。他让芹姨和荣叔不用再去找,以后有缘,小宇会带着自己的孩子回来看他们。除了相信,芹姨和荣叔也没有任何办法。

      现在我们这栋楼变得很安静。白天,芹姨家的木门没有再打开过;晚上,窗外也没有再飘进过奇怪的笑声。大家曾经惴惴不安的心也落下了。   

      人只要还有一口气,生活还得继续。一切好像没有发生过,大家还是照常在生活。小宇至今也没有找到,也没有自己回来。光耀还在特殊教育学校读书,但他的情况也并没有特别大的好转。芹姨和荣叔依旧早出晚归地干活,从他们的脸上已看不出悲伤。

    也许注定命苦的人是除不了痛根的。但我们都学会默默忍受着痛,安静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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