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米燕的成长轨迹为主线，写在大山里长大的女孩的命运。
家里有客人的时候，米会计跟客人喝几杯廉价的老烧酒以后，脾气就会好一些，话也多起来，眉眼间也会有些笑意。
米燕趁小舅来家里做客，把成绩单拿给父亲看，并且告诉父亲，自己考了全乡第一名。小舅相当高兴，从口袋里掏了10块钱给米燕：“我还不知道我外甥女原来这么能干呢！来，这钱给你买本子和笔。好好念书，以后考个大学，让你舅舅家的门楣也光耀一下！”小舅家的茶叶地面积大，这几年，靠采茶卖茶，日子过得还可以，比大舅家和米燕家都要宽裕一点。
小舅拉过米燕，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一起吃饭。米燕怯怯地看了一眼父亲，见父亲没有瞪眼，就坐了下来。平时，米燕姐妹和母亲都得等客人喝完酒才能上桌的。小舅喊过米军和母亲，让大家都过来吃饭。
“我又不是外人，你们不用拘着。”小舅说。
在姥姥那边的亲戚里面，米燕最喜欢的就是小舅，放寒暑假的时候，米燕经常去小舅家住个十天半月的。小舅也最喜欢这个古灵精怪的外甥女，她嘴巴甜，小舅母、表哥、表姐轮番地叫，把大家都哄得心花怒放的。有一次，表哥因为跟别的年轻人一块赌博，被小舅吊起来打，打得浑身青一块紫一块，谁劝都没用。那时候，米燕才八九岁，她扯着小舅的衣角求他，小舅这才饶了表哥。
半斤酒下肚，小舅对米会计说：“姐夫，米燕念书能念进去。家里就她最小，依我看，你要让她念下去。如果她将来能考进高中、大学，你就是砸锅卖铁，也应该把她供出来。”
小舅话音刚落，米燕娘就接过来说：“小兄，我跟你想的一样。这孩子最小，也机灵。让我给惯的，什么家务活也不会做。不念书，别的事她也做不了。”
米会计端起酒杯，吸溜一口喝了半杯，瞟了米燕一眼说：“小丫头一直给她念。三丫头小学毕业了，就算了。都这么大了，寻个人家，过两年就要给婆家了。”
米军一口饭没咽下去，哽住了。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她几次跟米燕说，小学毕业了，估计自己的学生时代也就到头了。以父亲的性格，不会让她再继续上的。如今，这个现实残酷地发生了。
“爹，米军也是乡里前十名呢。”米燕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乞求。她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小舅。可是，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安静着。
米军默默地放下碗，进了卧室。她听到米燕跟着进来了，就翻身面朝里墙，她不想让米燕看到她哭。米燕轻轻唤了声：“三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内心羞愧，自己能上学，可是米军却没有了机会。她后悔不该跟父亲说自己考了全乡第一，好像是她把米军比了下去，是她的光芒让米军失去了学习的机会。
其实，米燕完全不用自责。即使是米军考了全乡第一，父亲的决定，也不会有变化。
米燕掩上房门，回到堂屋。小舅正在跟父母亲商量事情。
“二姐，二姐夫，你看把三丫头许给我家石头可好。”米燕一惊，石头是表哥的名字。可是石头赌钱，不务正业啊。米燕想，爹娘可千万别答应啊。
“我没意见。三丫头已经十九了，是该寻个人家了。这孩子，从小跌进火塘，头上被烫了个疤，也不好找婆家。”米会计抽着烟说。
米燕娘正在收拾桌子，她停下手里的事情，喜形于色：“我自然同意啊。我一共四个丫头，我娘家有5个侄子。依我，我最少想要许两个给我娘家的侄子呢。”母亲因为高兴，手里的动作快起来。
米燕坐立不安，不知道如何是好。她不敢告诉三姐这个消息，三姐正在伤心呢，再告诉她这件事，岂不是火上浇油。可是，不告诉她，也不行啊，三姐的婚事，她有权利知道啊。米燕知道三姐一定不愿意嫁给石头表哥，打死都不愿意。不光因为石头表哥不务正业，还因为小舅家住的那个地方，简直是鸟不生蛋的深山老林啊。米燕家住在半山腰，爬上这座山顶，再爬一座山，才到小舅家。
小舅又跟爹娘说了许多家常话，米燕没太注意。她不敢相信，爹娘怎么还敢替米军当家。大姐的事，他们难道还没有吃一堑长一智吗？
米燕想了又想，还是决定缓一缓再告诉米军这件事，她怕她万一想不开，出了闪失。好在吃完午饭小舅就走了，大家没再提订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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