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眼游丝兼落絮,红杏开时,一霎清明雨。”
今早睁眼一席凉意,看到姨妈写的这篇文章才渐觉温暖动容,文末落泪,有对亲人离去的感伤,但更多的,还是因为感受到了姨妈与外公间永存的那份独一无二的感情,感受到了一个鲜活多样的生命。这个生命因本身的美好而被自然注入了太多周围人的情感,这些人是幸运的,得以参与其中,他们的经历相交互,被温存,被铭记。也让我这个参与极少的人被感动着。外公走时我还不记事,对他的记忆也几乎为零,但没关系,我相信他一定记得我。我也会长长久久地听着家人讲起关于他的事,在懂事后再一次认识他,感受他的亲切和善,学习他的认真勤恳,并且去努力,同样活得完整而鲜活。
“我的父亲是和平年代的军人,妈妈说她与父亲是同乡人,父亲十八岁时就当兵了,后经人介绍,妈妈二十一岁嫁给了父亲,从此就随父亲走南闯北,开始了随军家属的生活,后来有了我们姐弟三人。记忆里我们一家五口随十三军从开远换房到了重庆,那年我大概五岁。
初到重庆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气候不适,只记得夏天很热,晚上睡不着,每天晩上都是在室外的凉椅上听爸爸摆着龙门阵入睡的,第二天醒来身边总有一把芭蕉扇,那是爸爸为我摇的扇。还有一件事,印象特别深,弟弟不愿上幼儿园,每周接送过江时,他都会哭得晕厥过去,本该上小学的我不得不陪弟弟又多读了一年幼儿园,我当然就成了园里的留级生,因个子最高,谁也不敢负我俩。一年后我上了小学,北培的冬天特别冷,爸爸每天早上都会起个大早,为我们做早餐——陈家大馒头。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馒头,蒸好后用刀切成五大块,捌开夹上些乳腐,一人一块,塞进书包里,饿时咬上两口,现在回想起来还有那时的味蕾。
记忆中,军区大院里的生活装满了我的整个童年,爸爸是军区宣传队的手风琴手,除了拉手风琴外,还会拉二胡,吹笛子等。父亲的每一场演出我们姐弟仨都是绝对的忠粉,而每一场演出散场时,我们都要上台狂欢一下。久而久之我们便学会了八套革命现代京剧样板戏,并把舞台搬到了家里,大床是我们的戏台,帐子自然就是幕布,一拉一合间充满了多少欢歌笑语,只要爸爸的手风琴一响起,家庭演唱会便开始了,还常常引来邻家小姐妹的加入。那时的生活虽有些艰辛,但时时充满了幸福。
爸爸特别爱养小动物,我们家里完全就是一个小小的动物园,小猫、小狗、小鸡、小鸭,还有小鱼儿。记得放学赶上小鸭子到嘉陵江边喂小鱼小虾小蝌蚪时的情景,这样的日子现在回想起来依然那么亲切而温暖。
1976年父亲转业下地方,我们随父亲从重庆迁回云南,最难忘的是我们第一次坐飞机,因为飞机上不允许带小动物,我们养的小动物只能一一送人。我瞒着父亲把金鱼装入玻璃瓶里并把盖子盖上放进包里,以为这样可以把鱼儿带走,不曾想鱼儿却因窒息而死,父亲带着我一起安葬了它们,为此我自责伤心了大半年。
父亲从部队转业到一个地方制药厂担任厂长,记忆中父亲工作总是勤勤恳恳,他带领着全厂职工研发生产出许多中成药,其中最有影响力的如:感冒清,板蓝根等。父亲身体一直都很好,或许正是这样,我们从来也不曾想过他会突然离开我们。1996年的10月,父亲突然感冒半夜被送进了医院。第二天一大早我赶到医院看望父亲,记得离开时父亲笑着对我说他没事,让我赶快去上课,不用担心他,挥手让我快去,没想到这竟是最后一别。那天后的父亲都因失血过多而处于深度昏迷中,临走时也未能睁开眼睛,也为自己没能给父亲更好的医疗条件而自责。
父亲,每年的清明我们都要到您身边坐一坐,聊一聊,二十二年了,我们一直不觉您不在身边,在这样一个天气清新、明媚、温暖,正是鸟语花香的春日时节,在这样一个寄托敬意、安放思念的日子里,我要为逝去的亲人,我的父亲献一束花,敬一杯酒,我想此刻唯有活好当下,才是对父亲最好的缅怀,也才能不负这无法重来的人生,父亲远在天堂,愿一切安好。”
分不清是梦境还是记忆,我踏着还没到铺瓷砖年代的水泥地板,稍微地仰视,重心不稳地愉悦蹦跳。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身影,虽已不年轻却依旧精神,虽已不高大却依然挺拔。他翘着二郎腿,拉着二胡,动作苍劲有力,表情却又是那么的和蔼亲善。
“浓睡觉来莺乱语,惊残好梦无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