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总说我看事太毒,我只是笑笑告诉他若不是这样我何苦19岁就来到这座山上当个闲云野鹤的半吊子。
这世间本就因果循环,磕磕绊绊皆是宿命。庚子年的桃花又开了,满山都是这粉红的武陵色。我第一年来曾问师傅为何道观外会有这么多桃树,师傅就站在树下,他告诉我:“桃花开了春天就来了。”我曾笑他说你这个说法一点都不道士。后来我自觉师傅说的是对的,天地浮沉万千,离人散绪这才是人间。
那天我找到桃树下喝醉了的师傅,哄骗他给我解命。师父从不给我算,他说他不给亲近的人算命,况且什么都清楚并没意思,糊涂生活才是生活。打着酒嗝的师父告诉我,我命带华盖,自执是孤独的。我知道那是个凶星,就像我知道我本就六亲缘薄。除了这个假模假样的老道士,我大概是不会与人有什么命理关联。
其实这个老头才算是活得豁达,我来第一天他就告诉我:“所谓无为者,不先物为也;所谓不为者,因物之所为。所谓无治者,不易自然也;所谓无不治者,因物之相然也。”他说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我不禁笑道“可我看这天下,不过是天下的天下。”
“小孩儿,你执念太深。你自觉看透人世,其实三三两两你甚至看不透你自己。”我俩坐在桃花树下,师父的桃花酿温润细腻,其实我都知道的。“小孩儿,入世辛苦别下山了。”师父的话总是没有由头,我问他是不是算到了什么,他默不作声。可我看到了那个在他身旁还没干透的卦象散发着桃花酿的气息,震下坎上,是个凶卦。
我本就只有一条路能走了,这个世界从来没给我设置什么回头路。离散便是人。我告诉他,“师父,我要下山了。”他看着我摇摇头,“小孩儿,那天桃树下我没喝醉。”走到山脚下,我才自觉惊醒,那天或许是我哄骗他给我解命的那天。其实师父不知道,我知道他没醉,因为我看到了他述我命数时流的眼泪。这年我22岁。
我回到那个只有三十平米的出租屋,生活起起落落。其实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山,师父说的对我执念甚深。那个卦象雷雨交加,险象丛生。我尝过了小时期的苦难,水雷屯起始维艰。我认识了个姑娘,可一生两袖清风,怎敢误了佳人。将出租房的一切留给那个老婆婆准备回山的时候,我已经24岁了。
“回来了?”师父站在山上,壬寅年的桃花一如从前。甚至连他手中的桃花酿也未曾改变。我说师父,我的手串呢。他告诉我我走后那每一颗菩提之上都有他日夜为我诵读的金光神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