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棉花是一家人主要收入的来源。每年最为喜悦的时候,是金秋时节家里的平房顶上晒满了的洁白的棉花的时刻,温暖而又充实。
华北平原上的金秋时节,便是九,十月份了。一望无际的田野上,庄稼像是被阳光上了色,慢慢的在几天内便转成了金黄,而棉花也慢慢的从原来的一片葱绿,变的忽黄忽红起来,而在黄色和红色的渐变中,你会发现大朵大朵的棉朵儿也展开了笑颜。
每次在课堂上为学生讲解有关棉花种植的知识的时候,我总会把在田野上随手拍来的照片放给学生看,很多学生是第一次看到棉花到底是什么模样,很是兴奋的问这问那,于是在轻松愉悦的氛围中,就把一堂在别人看来很枯燥的课给讲好了,学生也收获了必要的知识,也懂得了更多农业生产的不容易。
棉花的种植,是在每年的阳历4月底,当时的冬小麦还没有成熟,只好套种在小麦垄里。当小麦收获了之后,棉花才开始快速成长起来。和其他的作物相比,棉花是最难管理的。为什么要这么说呢?像小麦和玉米之类的作物,种植在地里之后,只需要在天气干旱,雨水比较少的时候,浇上一次就可以了,而棉花的成长过程,至少需要两三次浇水,而每次浇水都需要兴师动众的,非常的麻烦。但棉花本身的价值,让乡亲们觉得,从点种,出土,打药,三番五次的整枝打叉,到最终的采摘是漫长的等待,当然这份等待是值得的,棉花换来的收入占据了乡亲们腰包的大部分。我喜欢采摘棉花在手中那种满满的,绵绵的感觉,一朵朵的汇聚,成一把把,放在专门做的布兜子里,摘完一兜兜的再倒在袋子里,真正的让人感受到点滴聚成河湖的收获的感觉,当日暮拉上时,满载而归的我们是开心和快乐的,虽然身体极其的疲惫。
小时候的我和弟弟,总是被妈妈分派到棉田里劳动,所以,在棉花成长的每一个阶段,我都没有错过。从刚开始出芽,到慢慢的长大,从膝盖长到大腿,再到齐腰深,需要干的活有很多,而像整枝打叉这样的技术活,妈妈是不太放心我俩做的,所以在棉田里,我俩做的最多的,便是拔草,捉虫和锄地。在六七月份的骄阳下,每次都会累的大汗淋漓。棉花是最娇气的,在棉花的成长季节,每下一次雨,或者浇一次地,都需要人工把棉田里的土翻一翻,意在让棉花的根部透气,如果翻地不及时,棉花生长的状态就会不一样。而我家这类的工作,妈妈就很放心的教给我和弟弟做了,整个暑假,七八亩棉田,翻上个三四次,是很正常的事情。相比与周边其他人家的棉田,我家的棉花长得深绿粗壮,昂扬的姿态,给我们很大的鼓励。
而妈妈的话最为直白:土地是最实在的,没有什么白干的活儿。看着周围邻居们因为太忙而翻地不及时导致雨水把棉花根部不透气,而变的蔫蔫的,我狠狠的点点头。
当然,在一片绿色海洋中徜徉也是十分美妙的。曾经有一段时间,村里几乎每家每户都种植棉花,棉花种植面积达到最大时,几乎每家的棉田都是连在一起的,视野中一片油绿,在田间劳作的人们,被长的如腰深的棉田掩住,手上飞快的修理着棉花,嘴上却要吆喝着和临近棉田的乡亲们说话,诺大的劳动场地变成了谈天说地的最好场所,各家各地的棉花地里的聊天声此起彼伏,甚至是跨地聊天,说笑声在蓝天白云间荡漾,所谈的,无非是各家的家长里短,而我们孩子们唯有在父母的后面拼命追赶着摘棉花的劲儿,根本顾不上其他。管理着棉花。我喜欢这样的棉田,这时候的自己是最自由的,哼着轻松的歌,任思绪恣意的飘飞,伴着飞过头顶燕子的呢喃和蜂蝶和飞舞。
因为棉花构成了童年回忆的一大块,自然也称为小时候日记中的一部分。当时所写的日记,都是为了应付初中老师的作业,所以,当日记作为一种作业呈交给老师审阅,甚至最后要给你判分的时候,这样的日记多少有些缩水了,多数是记录的想给老师看的事情,比如自己很认真的完成作业啦,比如自己在家里帮妈妈干活啦什么的。但是,却是从这些缩水的日记中,我仍旧找到了今天极为珍视的回忆。日记很多时候写到和爸爸妈妈,弟弟一起到地里摘棉花的场景,幼稚的言语,却含着满满的情意。为赋新诗强说愁,在青葱岁月中的语句中,被老师强迫着写作业,透着几分的痛苦和无奈。
但这样的在当时看作是痛苦的事情,今天看来,倒是有几分的欢喜。
家里已不种棉花很多年,现在的自己想要回到那绿油油的棉田,已是一种奢求。
偶尔给妈妈开玩笑,要妈妈再种半亩棉花,为我婚嫁准备被褥的棉花,她笑哈哈的说道,那个啊,你就不用担心啦。
我不担心,谁担心哦,这话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