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散步的当儿,昨夜还见的月芽,今儿个却被浓密而阴沉的云遮盖的不知去向,甚觉不妙,立马看了一下下个目的地,掩面而泣,选了个好日子出门,赶上了台风关顾,光去听雨吗?心里多少有些纳闷。忽然雷声乍起,轰隆隆一声声响起。先生问我,那个什么声音,是雨声吗?我转头去听一口否决,不是雨声。先生说,太像了。非得要我加快脚步,散步变成了慢跑,权当减肥了。突然,雨从大后方怒吼而来,噼里啪啦的盖上脑壳。“跑啊!”我俩你追我赶的跑着,就是没跑赢雨,先生呼呼呼的叫着,我哈哈哈的笑着,被雨追的时间里,我一边跑着,脑海一边跳出一幅画面,那画面的主角不是我,而是我的母亲和父亲。

海边长大的我们,从小就认个死理,有海的地方就有家。因为我们是打渔人家。虽然我们并不祖祖辈辈打渔,但是在那些个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里,海里的收成就变成了一家的寄托。靠天吃饭的我们,总会祈祷每一天都是丰收,从来没想过龙王爷高不高兴。我的父母亲,就是海里打渔的一员,一个白天打渔,一个晚上打渔。我从来不知道打渔的危险。有一天母亲回来脸色苍白,一到家就喊喝水,累极了瘫坐在地,奶奶问怎么了,母亲告诉我们自己打渔的时候,没看好潮汐,被海水追着跑。还好母亲命大最终跑上了岸。

我的母亲是个极其坚强而善良的人。爷爷家的兄弟姐妹在七十年代里为宗族生了一堆堆的孙子,那个年代里,女儿照样是赔钱货,生女儿不如活埋。而我的奶奶生了四个女儿,求神问佛就是生不出带把的孩。那样的岁月里,闲言碎语便是家常便饭,爷爷也不知道心里寻思什么,一个女娃子都不肯送人,更别说活埋了她们了。不知何时,自己跑去计生处结扎了。把别家媳妇羡慕的只夸好,奶奶那颗被啐了一地的心突然有了命定的依靠,即便爷爷败得一塌涂地她也不离不弃地跟着、守着。那时的农村,信爱情吗?至少,我看到了爱情。

母亲是家里的老大,所以奶奶和爷爷决定把她留在家里,给她招个上门女婿。其他姐妹三都嫁人。那时爷爷经营木材生意,家里比较宽裕,到处给妈妈寻个丈夫。于是我的父亲登场了。

父亲来自别市的山旮旯里,按他说的自家曾经那也是响当当有头有脸的人物,因为成分问题家产被没收了。等他出生的时候,家里七八个兄弟姐妹,住在山旮旯里,他每次抬头望天、看向四周,心中就有一个声音:离开这座山,去山外才能发展。于是十一二岁那年他便跟着他叔离开了大山,来到了妈妈的镇上,他愿意给人当上门女婿,他想着自己一定可以做出一番事业。少年天不怕地不怕的雄心壮志,就这样产生了。

按我爸的说法,对我母亲他是一见钟情。我曾问过母亲他们相遇的场景,母亲笑笑说:“就是那个夏天,我提着一篮子东西去喂猪,扎个小辫子,穿个蓝色短袖。”母亲说完自我深深的回忆了一下。我嗤之以鼻,我以为一见钟情该是多美的场景,感情喂猪也能碰到这么浪漫的事情,接受不了。我继续不死不休的问。老头子终于告诉我,那时他已经在别村人家住了两三个月,那户人家的女儿对他很是喜欢,但是他却对人家姑娘没感觉,没感觉就是没感觉,跟没感觉的人过一辈子他觉得没意思。我一听顿时来劲怼老头:“你那时候多大啊,小学刚毕业的年纪你就知道感觉啊,你女儿我读高中的时候你都怕我早恋!你们那个时候不是很单纯吗?”老爸笑了笑回答我:“我小时候思想早熟的很。没感觉就是没感觉,所以我落下话,就离开了那户人家去找我叔。谁知道路上遇到一个女孩提着一篮子东西,头上扎个辫子,穿着蓝色短袖,我当时看着心里就想着,这个女孩给我做老婆我就愿意。没几天,我叔领着我去另一户人家那里,也是想招个上门女婿。我当时也没多想,跟过去一看,那个扎辫子穿蓝色短袖的女孩就是这家的。心里当时就觉得这辈子就是在这里落脚了。”老爸颇有先见似的笑着,记不清当时自己的表情。现在想来,有些东西命里注定,玄乎玄乎的,这就是缘定。该来的不走,不该来的终会散的。

八十年代初爷爷木材生意不错,家里早早盖起来大房子,母亲结婚的时候家里还买了缝纫机、自行车、录音机之类的。好景不长,爷爷欠债了,货款跑了,家里破产了。村里人说,我家完蛋了,就是借钱给我们也是石沉大海有去无回。于是家里能卖的都卖了,连铜打的门牌都被人拆去了,物不抵债,只好卖房子卖地契,一家人接了别人家的破小屋,硬生生挤下住下。不久我出生了,一落地又是一个不带把的家伙,阴霾一次次笼罩在爷爷和奶奶的脸上。送人是他们共同的想法,家里没钱了,要个女娃做什么。没钱那个女婿也终究会吃不了苦跑走的。

老头子听说妈妈生娃了,借了别人的28自行车一路狂骑到镇医院,一家人都满面愁光,唯独他听到是个女儿开心的欣喜若狂。小时候老头子说这些故事给我听的时候,我觉得家里最爱我的就老头子了,我前世的情人不假,因此老头子在我生命里的每一天都是带着光环出现的。即便他老了,变得倔强,一想起那些与他有关的点点滴滴,我就清楚的知道,老头子在我心里的分量杠杠的。可惜,取名字时爷爷硬是给我取了一个听来丧气的名“破英”,直到大爷爷给我改了名,我才终于落户家中。但是爷爷的心里有一根刺,他对谁都不提,只有喝醉了耍酒疯的时候才能听到,那刺就是他心里到底还是想要个儿子的,儿子的念想他自个断了,孙子的念想他可没断。

后来就有了我弟。生我弟那会,正赶上计划生育,不知道京城里的主席怎么下的命,到了农村,硬是一句话,只能生一胎,第二胎必须流产,月份大也得引产。要不就拿那大大的抡锤把房子给你砸了。那时我肯定不记事,我只是听母亲说自己怀弟弟的时候九死一生。九一年,母亲两次被抓去流产,人都到了手术台了,总是在那么关键时刻有人救我弟一命。命硬的娃,终于落地了,爷爷那根刺终于拔掉了。我们的姐弟俩的故事便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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