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一语成谶
天色渐晚,我们自是留下来陪昭汐用晚膳,陈嬷嬷正张罗着,我原想替昭汐检查一下腿上的伤势,但看李菁不离左右这情形,势必得捱到明天了。
刚要传膳,就听得门口咚一声响,几声吵嚷,不待我们说话,连滚带爬跑进来两个太监,阿良也跟了进来,两小太监神色慌张分别跪在我与李菁面前,我就听见跪在我跟前的太监瑟缩着道:“三皇子,皇长孙中了毒,太后让我请您立刻回庆云宫去!”
跪在李菁面前的小太监带着哭腔喊:“爷,太子妃说皇后娘娘毒害皇长孙,皇上震怒,庆云宫已经……”
后面的话我没有听见,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待我明白我是在飞檐走壁时,人已经和阿良跃入了庆云宫的墙内,直奔太后所居的主殿。
殿前乱糟糟跪了一片,就听见女子高呼冤枉之声。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的,竟然直接无视高坐案上的帅大叔,冲到太后身边,我走前还倚在我怀里安睡的小人儿,就躺在太后塌上。我近前一看面色青紫,双唇紧闭,鼻翼微张,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欣儿见了我的样子,正要跪下,我一把抓了她的胳膊:“快说!”
欣儿急忙说:“爷,奴婢已经封了念儿的穴道,将毒针逼了出来,但这毒还是有一些在体内,这解毒的汤药奴婢实在灌不下去。”
阿良见我无视一屋子的人直接冲到念儿身边,就地跪了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带着哭腔说:“皇上,小殿下是王爷的命,皇上……”帅大叔一个手势就止住了他的声音,看向我。
我腿下一软,脑子嗡嗡的,有点不太听使唤。但仍清楚听欣儿说是体内还有余毒,眼睛落在孩子裸露的肩上紫黑的那一团问:“解毒的药在哪?”
欣儿递过一个瓷瓶子,我问:“怎么吃?”
欣儿答:“一粒”
颤抖着手倒了一粒在手心,塞嘴里嚼了,俯下身子就在那紫黑的一团上吮吸起来。见我俯下身子为念儿吸吮伤口上的余毒,太后的一双眼睛就狠狠在地上跪的那些个花团锦簇的人身上扫射。
宋嬷嬷见我用嘴吸毒,赶紧拿了个碗过来,接着我吐出来的毒血。将最后一口毒血吐了,不待我说话,欣儿将解毒丹捏碎,放了一半在嘴里嚼了,就着嘴儿喂给念儿,又就着嘴喂了些水给念儿吃下,虽然我一直认为能解百毒的丹药,多半不科学。可是这药嚼在嘴里确是有一股奇香,待念儿面色渐渐由死灰转为苍白,我心下大定。又摸了一下脉,输入了一点内力进去,在体内经脉游走一周,确定没有残毒,才彻底放下心来。
自我将欣儿要解毒的药时,我就有一种出戏的感觉。为念儿吸吮毒血的人是我,可我却又像是一个旁观者一般,好像发梦般看着自己做着这一切。
待念儿面色好转,我只觉得双腿发软,身子沉重,重重跪在了太后塌前,手扶在太后膝上,道:“孙儿方才失礼了,还请皇祖母与父皇、母后及各位娘娘恕罪!”
帅大叔哪里还有心情应这些个虚礼,吩咐背着药箱子连跌带滚进来的太医道:“免礼,先去给琼儿和念儿诊治!”
我一看是上午见过的那位老太医,自己着实提不起力气,指指念儿,让他先为念儿诊视。帅大叔和太后忙命人来扶我,我摆摆手,道:“待儿臣喘口气,儿臣这会怕是得有人抬才能抬起来,容儿臣歇会。”
欣儿又化了粒什么丹药,捧了碗来给我漱口。我只觉得唇齿留香,身子依然沉重,不听使唤,只得努力平复心绪。
老太医给念儿把完脉,回了:“禀太后,皇长孙暂无性命之忧,只是需要好生将养些时日。”待她说完,老太太念了一声佛,地上跪着的一位花团似是长舒了一口气,就地晕了过去。老太太赶紧吩咐:“快,扶了国公夫人去偏殿歇息。”
我听了不禁勉力看了那身锦绣一眼,头晕眼花,自然是什么都看不清的。
老太医就地跪在我身边,为我把完脉,又禀:“三皇子极怒攻心,脉像紊乱,待老臣开一剂调心理气的汤药试试。”
急怒攻心?姐没有怒吧!而且还是试试?你这宫庭太医太不靠谱了吧,拿姐当小白鼠么?
心里正骂着,小太监报太子李嘉与二皇子李菁求见。帅大叔命人传二人进来,李菁在边上跪了,相教于我的慌乱无礼,这二位倒是不慌不忙,一切按礼行事。
因见着地上跪的花团,一齐高呼:“请父皇息怒!”
帅大叔看着底下跪的花团一眼,目光在两个儿子面上来回巡视,也不吩咐他们起来,说:“朕的皇长孙头回进宫,就差点让人谋了性命!还敢让朕息怒!”
帅大叔喘了一口气,不待两人回话,又接着说:“太子妃最先在衣领处发现了毒针,朕的孙儿就中了毒,在太子妃之前只有朕的皇后抱过念儿。这件事,你们俩怎么看?”
太子在地重重叩了一个头,抢先说道:“请父皇明鉴,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绝计不会做出此等狠毒之事。”
李菁跟着叩了一个头,道:“请父皇严查此事,还念儿一个公道,也还母后一个清白!”
我一直委在地上深呼吸,听着太子说“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心底奇怪,太子不应该称呼皇后一句皇额娘么?等等,姐又跳戏了,姐这是大唐,不是清宫。只是,那也应该称一句母后吧,寻常人家小老婆生的,不也得称大老婆一句母亲么?
我正在出神,老太太已经亲自接过帕子俯身为我拭面,完了重重的拍了拍我扶在塌沿的手背。
帅大叔目光落在我身上,问:“琼儿,你儿子是苦主,你这个当爹的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