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武家这棵参天大树
文:我是素颜
年年正月初三是娘家人欢聚的日子,父母生育了六个子女,最长的一个女儿早夭,兄长为大,又一连串生了四个闺女,我垫底。
农民家庭出生的父亲,跟着他的兄长早年在武汉上学,中专毕业,算一个文化人,有公职。自我记事起,父亲已经从外地调回县农业局工作了。父亲的前半生,隐隐约约听到过一些,曾经成过家,娶过妻,当父亲调回老家时,女方不愿意跟父亲回来,两人和平分手。女方推着自行车送别父亲,此生不复见。
归家后的父亲已三十出头,经人介绍认识了母亲,他们两相差七岁,隔三年生一个孩子,到生最后一个我时,父亲已经四十多岁,以至如今我不过四十六岁,父亲已经过世近十年,糖尿病的母亲比父亲又早两年,于2008年奥运会那年辞世。如今,我们兄妹失去父母已十年有余。
父母的老院种着一棵柿子树,长得非常旺盛。树根埋在院中的红砖地下,根系极为发达,把附近的土地都悬起一大块来,像个大圪塔,出出进进都有些绊脚了。树上的枝杆也发育甚好,呈开了势如一把大大的扇盖,遮住了阳光,好些沉甸甸的枝干压在了房顶。兄长担心压坏房顶,年年都辣手锯之,减轻房顶的承重。
到了秋天的时候,桔黄的柿子挂满枝头,就像一个个亮闪闪的小灯笼,点缀在万绿草丛,甚为壮观。圆润的果实沉甸甸地压弯了树枝,离人的头部不过咫尺之遥,举手可得。我是最不喜欢吃柿子的,嫌入嘴之后会有涩涩的味道,特别不得劲。不过,家中的柿子,还是偶尔会吃一个,味甜不甚涩,口感还好,是母亲最爱。
父母在时的家,就如同这棵老柿子树,枝繁叶茂,果实累累。后来父母先后辞世,老院空了很久,我们出嫁的女儿,很少再回出,兄长把柿子树也移植到了别处。没有了父母,没有了枝繁叶茂的柿子树,我们姐妹心心念念的娘家,没了。
后来,兄长的朋友入住,占了一套房。兄长又把父母住过的一套改造成茶室,院内和房顶都种上了花草菜蔬,兄长在房顶着了鸡,天天有蛋吃,还养了狗,让看家护院。老院又焕发勃勃生机,我们姐妹也似乎又找回了娘家的感觉,隔老长一阵子,也会专门回去看看,欣赏欣赏兄长长势喜人的花花草草,对了,他也像父亲当年一样,养了好几只鹦鹉鸟,日日叽叽喳喳地叫着,真是热闹。
平常的日子,一大家操持自家小日子的兄妹,要齐整整地聚在一起见见面,说说话,聊聊天,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各人肩上都有各人的担子,有各个小家的生活。也只有亲戚朋友婚丧嫁娶这些重要场合,可以碰碰面,再有就是过年初三这一天了。父母离去,兄长与我们姐妹荣升为家中长辈。合影时坐在前排椅子上的,悄然成为我的同辈兄姐。兄嫂膝下,大姐膝下,已然有了娇巧可人的下一代小闺女。我们的级别自动升级,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老姑老姨,这些原来遥远的称谓,而今都切切实实成为小小孩童对我们的称谓。
饭桌上,不善言词的兄长一改往年的缄默不言,主动请缨要说两句,是呵,正如兄长所言,父母这棵参天大树的主杆不在了,可连接主杆的旁枝倒枝还在,枝上的枝叶果实还在茁状发育成长,期待着来年散更多的枝,添更多的叶,结更多的果。
老武家这棵参大树,必生生不息,后继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