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有一滴没一滴地下着雨，马路、广场像长了麻子一样，看起来凹凸不平的，像低配版的海绵宝宝。

我背着行囊，带着给爹买的烤鸭，想着爹插秧回家，吃着烤鸭喝着小酒的样子。心里有些许骄傲，也有些许开心。

扫完健康码，量完体温，过了安检。我走到了候车室外面，坐到了一把长椅上，把书包放在了长椅上，把之前买的薯片和烤鸭放在了地上。安置好行李以后，我拿出手机看看了看时间，翻了翻微信和QQ看看有没有信息。一个穿着有些邋遢，裤腿上粘了很多泥土的老人走了过来，他拿着一根扁担，扁担上绕了几圈绳索，提着方便袋，里面装了很多塑料瓶。他问坐在旁边的男孩，十五六岁左右，有没有两三块钱，男孩摇头。他对着我说，有没有两三块钱，问了很多遍，我才反应过来他在问我。我说，不好意思啊，叔叔，我没有现金。他又问，一块钱都没有吗？“没有，叔叔。”我答到。“我想去买饭，你能不能去给我换两三块钱呢。”他对男孩说。我把薯片递给了那个老人。他拒绝了。男孩站了起来，准备去给老人买饭。老人便坐在长椅上等他。在拐角处，我叫住了男孩，我说，弟弟，他有可能是个骗子，你顶多给他买碗饭，不要给他换钱。男孩点了点头，对我说，好的。他有些羞涩，不善言谈，很多言语都用得极简。

男孩走了后，我回到长椅上坐着，看着老人，拿出了我给爹买的烤鸭，我说，你要是饿了，就把这个吃了。他拿过烤鸭，掰开了包装盒，拿起了一块肉，又把肉放了回去。把包装盒合上了。他问我，我能把他带回去吃吗？我冷冷地说，可以。我心里有了一个答案，他是一个骗子，如果他真的饿，这个时候应该开始吃了。然而，他选择把烤鸭带回家。为了证明我心里的答案，我问着他各种问题，想让他露出马脚。

我问，叔叔是哪里的人呀？

他回，我是双龙那上边的。

“家里没有人了吗？”

“有，上个月出去打工了，不知道找到没有。”

“没打个电话吗？”

老人迟疑了很久，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又问，来这里做什么呢？

他答，这里是客运站。然后他指着以前的短途车站那个方向说，那里是短途车站。

他的意思应该是，车站好捡垃圾，所以他来车站。

问完这个问题后，男孩回来了，打包了一碗凉粉，没有碗，也没有筷子。他递给了老人，老人拿着凉粉，说，没有筷子吗？男孩告诉他，他忘记了。他拿着烤鸭,凉粉，扁担，塑料袋和塑料袋里装着的塑料瓶走了。

我偷偷地跟在他后面，他走过一个垃圾桶，就翻，拿出里面的塑料瓶，放进塑料袋。翻了垃圾桶，看到旁边有人，就跟他说了几句，然后就走进了候车室。我走过去问那个人，刚才那个老人是在问你有没有钱对吗？答案不出我所料。问完后，我继续跟着老人，他还是那样，边翻垃圾桶，边问人要钱。我当时看他跟人要钱，我很想上去把烤鸭拿回来，然后扔进垃圾桶。想了想，还是没有这样做。

把候车室里的垃圾桶翻完以后，他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拿出男孩给他买的凉粉吃了起来，他还有了筷子。我远远地看去，那是一双一次性筷子，没有包装，拿出来就是散的。他没进过小卖部，他问的人中也没有人给他筷子。筷子是在垃圾桶中捡的？我这样问着自己。

我不再跟着那个老人了。我上了回家的车。脑子里想着刚刚的事情。也许我被骗了，被骗了一只烤鸭，也许我被骗不是因为他饿了，而是被他的穷骗了。

后来我又想着，现在的精准扶贫会让一个人吃不起饭？他还有低保，还有老年保险。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气。

虽然烤鸭不值钱，但是那是我买给爹的下酒菜。

善良不应受到欺骗，穷更不该成为去行骗的理由。

车子走着走着，我脑子里浮现了一个答案，又一个答案。每个答案，都让我觉得，烦躁。理所当然问别人要，就是一种强盗行为。这时候，我算是彻底明白了，扶贫扶志，这四个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