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一梦了前缘(二)

兰鸳走在鹅卵石铺成的五福团寿石子路上四处张望,这里是哪?亭台楼阁,假山水榭,迂回长廊,移步换景。这不是苏州的园林么?以前旅游来过,还拍过很多照片。“我怎么会在这里?”兰鸳心里嘀咕着,“昨天晚上不还和宇轩他们泡吧了么?橙子味伏特加的味道还在嘴里回绕呢。我一定是喝多了,这梦跟真的似的。”

“小姐,小姐,终于找到你了,老爷和夫人在后堂等你呢,我跑了大半个园子才找到你,什么时候能有个东西我这边一按你就出现就好了,嘻嘻~”

眼前这个小姑娘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面容清秀,声音清脆,穿着一身藕荷色短襟衣裤,头顶两个圆形的发髻,看起来像街头霸王里的中国妞。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自己,说完话捂着嘴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她是在和我说话吗?兰鸳疑惑的看着她,回头看了看后面,后面只有靠墙的一排翠竹再无其他。

“小姐,你在看什么呀,快走吧,老爷夫人该着急了。”小姑娘在兰鸳眼前晃了晃手,催促着。“我?小姐?老爷夫人?我是谁?你是谁?”“我的小姐呀,你别逗我了,我是珠儿啊,我从小就陪你弹琴画画读书写字,你怎么问我是谁?快走吧~”

兰鸳茫茫然的跟着这个珠儿一路向前,穿过回廊绕过月亮门来到后堂。

厅堂里一对慈眉善目的老人正笑嘻嘻的看着兰鸳,两位老人一看就是富贵之家,老太爷身材匀称,一身深棕色大褂外面套着深蓝色大敞,上面绣着团福团寿的暗花,一枚通透水绿的玉佩挂在左边的腰间,老夫人的服饰更加富贵华美,华凤髻挽在脑后,镶嵌珠翠宝石的金银发钗点坠期间,华美不失风雅。“我的儿啊,大喜,大喜啊~”老夫人迫不及待走过来的拉着兰鸳坐下“呃?”兰鸳还是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样子这是古代吧?难道我穿越了?这两个老人是我的父母?我是千金小姐?天啊,这是什么情况~兰鸳已经凌乱了。“鸳兰,你大哥中举了,你大哥这次科考中了举人,你二哥已经去霖书亭接了,想来就快回来了。”鸳兰?我叫鸳兰?和我名字这么像。“哦,好事好事~”兰鸳一边飞快的思索,一边应付着。“兰儿,你快回去梳洗一下,等下迎接你大哥。”老太爷声如洪钟,一边捋着胡子一边笑眯眯的看着兰鸳,“珠儿,快去陪小姐梳妆,昨夜一定没睡好,现在还傻楞楞的。”话音没落,珠儿已经快步走到兰鸳面前,若不是府里规矩多,想必这小丫头早就一蹦一跳的进来了。“快走吧,大小姐,大公子就快回来了。”珠儿一边说一边挽起兰鸳的胳膊往出走。兰鸳回头向两位老人微微欠身以示敬意。

回去的路上珠儿叽叽喳喳不停的在讲她从别处听来的大公子中举的事,话间兰鸳也简单着意问了几个问题,再加上她身为记者的敏锐性,很快她大概了结了现在的情况和处境。

“擦,我TM真的穿越了,这怎么可能,我可怎么回去?宇轩他们几个在干嘛?”兰鸳一边咬牙切齿的回想,一边任珠儿在自己身上比划衣服摆弄首饰。显然珠儿对她的主子非常了解,很快衣服和妆容都捯饬好了,兰鸳看着那面坑坑洼洼的铜镜心想,原来我古装这么美,要是再喷上我的香奈儿就更完美了。


哐~哐~噼里啪啦……外面好不热闹,珠儿现在阁楼上伸长了脖子张望着“小姐小姐,你快来,大公子回来了。我们快走吧。”说完急急的扶着兰鸳下楼,往前厅走。

等她俩走到前厅大哥和一众乡邻已经到门口了,听不清大家在说什么,大概都是些道喜的话。老太爷现在前厅的院子里笑开了花,身旁的老夫人由丫鬟扶着频频用袖口擦拭眼角。管家家丁厨娘丫头们也都围在身后等大公子进门。

随着一声“爹,娘~”举人老爷进门了,一身红袍,白底黑靴,黑色官帽,被一大群人簇拥着,大公子一进门遍跪拜在爹娘面前磕头,叩谢养育培养之恩,二老双双落泪,赶紧扶起。兰鸳在前厅看的真切,竟也泪眼婆娑,想起那年高考录取通知书由爸爸交到自己手上也是这样激动兴奋感慨。

说话间大哥二哥搀扶着爹娘走进前厅,大哥意气风发,目光如炬冲兰鸳叫了一声“小妹~”,兰鸳未曲双膝回礼一声“恭喜大哥。”心里想,幸好平时喜欢看古典小说和书籍,礼节略懂,不然可怎么好。一家人就这样在前厅坐下喝茶聊天,老大人吩咐下人准备酒菜招待乡里亲朋。兰鸳坐在前厅右边做后一个圈椅上,这才仔细端详一众人等。父亲,母亲,大哥,大嫂,二哥,以后这些就是我的亲人了?天,我要爸爸妈妈~想到这些竟忍不住泪如雨下。“你们看,兰儿为她大哥高兴成什么样了~”老夫人最先发现了女儿的泪水,现在身后的珠儿赶紧给兰鸳递上手帕,兰鸳也马上底下头去擦拭泪痕。“母亲~”众人听到兰鸳带着撒娇气的声音纷纷笑了。兰鸳整理好妆容后抬起头便迎上了一束目光,炽烈,灼热。

“宇轩!”兰鸳差点叫出声来,她看清楚了,站在大哥身旁的不就是宇轩吗?那个认真努力,心细如发的宇轩,那个工作起来不顾一切,打起游戏又上蹿下跳的宇轩,那个自称海量却每次都要她送回家的宇轩,那个让自己患得患失,坐立不安的宇轩。兰鸳直勾勾的盯着宇轩,直到所有人都看到了。大哥先说话了,“兰妹,这是我同科进士,这次我侥幸中了举,邀他一同来庆祝,他叫司徒墨”

“司徒墨,他微信名不就叫子墨么?”兰鸳为了避免尴尬低下了头,“宇轩,子墨,司徒墨,神啊,谁能救我回去,我保证再也不作了~”

“小姐”珠儿在后面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兰鸳抬头看到宇轩,不,是司徒墨站在三步以外的地方冲自己拱手示意,她看着他颀长挺拔的身材,剑眉星目,俊秀无比不由得心跳剧烈了起来,就好像宇轩喝多了伏在她耳边说话时一样,她自己都能感觉到手心出汗耳根发烫。她微微点头,又对着两位老人和哥嫂们屈膝示意后转身绕过屏风往后院走去。珠儿赶紧跟在身后,以前小姐最喜欢热闹的呀,今天怎么提前走了,还没吃饭呢,今天一定很多好吃的,珠儿沮丧的想着,但也不敢说什么,只是乖乖的跟着。

兰鸳没有回她的闺房小阁楼,那里实在太憋屈了,房檐那么矮,门那么窄,窗那么小,光线不好空气也不好,本来现在就有点缺氧。她穿过后院的门经过那座太湖石的假山一步步走到荷花池中间的小亭子里。这宅子可真气派,湖这么大,桥也这么长了,她真像古代的深闺小姐一样,凭栏深锁眉,有点哀怨的靠着柱子沉默着。

“兰妹,你在哪?”一个清亮的声音由远渐渐靠近,一袭湖蓝色的长裙出现在九曲桥的另一头,兰鸳认出那个微胖的身形是大嫂,“大嫂,我在这。”大嫂循着声音朝这边走来,环佩叮当,还挺悦耳的,兰鸳想。眨眼间大嫂已经来到眼前了,兰鸳勉强笑笑,想起刚才的情形还是有点尴尬。“呦,我们的小妹害臊啦?”大嫂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是一脸的慈爱,俗话说长嫂如母,想必这姑嫂俩平时相处不错,看的出来,大嫂很是在意这位小姑子。

“娘让我来看看你,陪你说说话。”

“没,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人多,吵的头疼,出来透透气”兰鸳违心的应付着。

“妹妹啊,嫂子也是女人,你和那个司徒公子我可看出来了,可不像你说的没什么。”嫂子一边笑眯眯的说着,一边拉着小姑子坐在亭子里的美人靠上。“我看那司徒公子不错,听你大哥说他读书很有天赋,也很用功,只是今年家逢变故,没能赶得上科举,给耽误了,要不然啊,这举人老爷可能是他也不一定呢。”

“哦,是吗?哦,那也好。”兰鸳心猿意马,不知道怎么接大嫂的话。大嫂明白小丫头的想法,继续说道,“其实啊,你也不小了,早就该给你说门亲事了,只是你心气高,爹娘又疼你,左挑右选的一直拖到了现在,我看刚才那司徒公子的架势是对你有意啊~”

兰鸳手里搅着衣角,不知该什么,心里却想“我还在这结婚?万一再有个娃,彻底回不去了。也好,反正宇轩也不和我表白,干脆我在古代嫁了得了,好歹跟他长得一样,还得他提亲,我也不吃亏。”正想着只听珠儿那小东西说“可不是,刚才那个什么公子从一进门就看小姐,我可是都看见了的。”

“你个小丫头片子才多大,懂……”兰鸳本来想说懂个屁,突然看到自己华丽的衣服想起自己的身份止住了,“懂什么?”

“我是不懂,但我看见的就要告诉大奶奶,对不?”珠儿冲大奶奶挑着眉毛努了努嘴。“那你还看见什么了?”“我还看见小姐转身往后院走的时候脸红的像寿桃。”“你还说。”兰鸳伸手就去抓珠儿,可是珠儿机灵的很,往后退了一步,转身朝九曲桥跑去。身后大奶奶的声音不大不小“慢点,别让老太爷看见,小心挨打。”珠儿听见后放慢了脚步,转过身看到大奶奶朝她摆摆手示意让她先走。

兰鸳看着眼前的大嫂觉得特别亲切,比自己大不了太多,却很宠溺自己的样子,不由的,她也没刚才那么拘束了。大嫂说“女人这辈子嫁对人很重要,对于我们来说,出嫁就像重生一样,我们以后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就看你找的男人是什么样了。难得你和司徒郎有情妾有意,多好啊。”

“大嫂,我……”兰鸳欲言又止。

“我呀,回去和你大哥商量一下,我看娘对司徒好像也很满意,这事你先等等,大嫂给你张罗张罗。”

兰鸳不知是感动大嫂的善解人意还是难过自己扑朔迷离的未来竟掉下眼泪来。

“诶?这孩子,怎么哭了?这是好事啊,别哭别哭,有大嫂呢~”说着大嫂给兰鸳擦了擦眼泪,兰鸳站起身像大嫂屈膝道谢,姑嫂俩相互搀着向前院走去。

前面的宴席已经开始了,宾朋满座,推杯换盏各色菜肴好不热闹。

兰鸳突然想起五光十色的pub,那里火树银花,纸醉金迷,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妆容精致的自己,其实有好多非常合适的气氛和机会可以像宇轩表明心意,但心里的小倔强总是在关键时候站出来阻拦。现在司徒墨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自己身上,心里说不出的感觉,有点激动,有点惶恐,有点不知所措。既来之则安之,不然能怎么办呢?兰鸳安慰着自己。

今晚家里的宴席一直到很晚,兰鸳只记得明亮的上玄月弯弯的挂在天上,风吹树叶沙沙的响声穿过阁楼的窗口送进耳朵。

兰鸳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只听到外面有清脆的鸟叫,还有珠儿和其他小丫头说话的声音。她迷迷糊糊的坐起来喊了一声“珠儿”

,珠儿立刻应了一声便进来了,“小姐你醒啦?”“嗯,几点了?”兰鸳顺口问到。

“几点?小姐你说什么?”

“哦,我是想说什么时辰了。”

“哦,刚过辰时,我以为你还得再睡会儿呢。”

“不睡了,爹娘都起来了么?”兰鸳心里算了一下时间,和平时上班起床的时间差不多,这该死的生物钟,已经不用上班了还这么准。不用上班?对,不用上班了,想到这兰鸳心情好多了。

“老太爷和老夫人都起了,只有大哥二哥还在睡,昨天他们可没少喝。”

“陪我梳洗一下,然后去和爹娘请安吧。”虽然现在是大小姐,可兰鸳还是不习惯让人伺候,所以让珠儿陪着就行。

见过了爹娘又一起吃罢了早餐兰鸳和珠儿又来到花园,兰鸳问珠儿平时她们都干什么,珠儿说写字,画画,或者下棋,抚琴。嚯,真是千金大小姐啊,真得琴棋书画啊~我有那么大本事吗?兰鸳想着这些跟珠儿说“我教你跳舞吧?”

“跳舞?小姐从小不是最讨厌跳舞吗?”

“现在喜欢了,来吧,少废话。”说着兰鸳拉着珠儿来到一块开阔的空地上,一边横着权志龙的歌一边伸长胳膊扭动起来。她闭上眼睛想象这里是他们常去的waiting bar,身边有宇轩,有芳曼,有crise。

“哈哈哈,小姐,你,你这是跳舞吗?哈哈,跟旁边贾府的小少爷羊角风发作一,一样,你快别抖了,一会让别人看见不笑你才怪”珠儿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别说话,快,跟我一起……”兰鸳睁开眼睛像拉着珠儿的收一起扭,可眼一睁开就傻了,她拉着的是司徒墨的手。

兰鸳觉的要窒息了,呼吸越来越快,大脑有点缺氧,本想抽回来的手被一股力量握紧了。她低下头不敢看他。

“喂,你干什么?”珠儿眼疾手快将兰鸳一把扯在身后,兰鸳的手这才从那双温暖有力的手掌挣脱出来。可是她却觉得无比眷恋。

“是小生冒昧了,昨夜与令兄同饮至深夜,顾留宿贵府,今早起来本想欣赏一下梅府的花园美景,不想恰遇小姐在这里,一时情难自制便已走近,吓到小姐还请原谅。”司徒墨拱手低头一番解释道歉倒也诚恳。

“读书人难道不懂男女授受不亲之礼吗?未经同意擅闯花园便不和你计较。但你竟然敢碰我家小姐,毁了她的清誉你负的起责么?”珠儿伶牙俐齿气呼呼的和司徒理论。没成想那司徒一口应下

“小生必定负责到底,请小姐相信在下一片情义,他日必当上门提亲,望小姐务必等我,我定会证明对小姐的一片痴心。”说罢,就紧盯着兰鸳不肯离去。

兰鸳垂着眼点了点头,她不知为什么会答应,只知道心里有个声音再说别再让他走了。

珠儿跟在小姐身后渐渐走远了,司徒墨望着那个魂牵梦萦的背影攥紧了拳头,心里的念头更加坚定了,对,一定要找到它。

日月交替,风云变化,兰鸳每天都等着司徒提亲却每每望着渐渐垂落的夕阳黯然神伤,也许无论在哪里我们便都是如此吧。大嫂和娘亲偶尔来说说话,也看得出她的心思,但又能怎样呢?自从那日离去连大哥都再也找不到他了。

直到有一天。

一天晌午,太阳正烈,秋后的蝉用尽最后的力气使劲聒噪着,兰鸳也被这恼人的天气和蝉鸣搅的心烦意乱。她在回廊上走来走去,无端的心神不宁,刚想去园子里看看花就看到珠儿神情匆忙的向她跑来。

出事了,不然珠儿不会也不敢跑着,以前珠儿说过,她因为在院子里无故跑起来被罚过。兰鸳顿时心被提起来了,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一定很严重。她急急的朝着珠儿来的方向走过去。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姐,快走,快跟我来。”珠儿竟带着一丝哭腔。

前厅里爹娘,大哥,大嫂都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哀伤,兰鸳四下望着,看到客人主位上坐着一位风尘仆仆的老婆婆,虽然衣着朴素但很整洁,可以看出也是书香门第之人。

老人看到兰鸳站起身来,“这位就是梅鸳兰大小姐吧。”兰鸳点点头向众人投出询问的目光。“这位是司徒墨的母亲。”大嫂说。

“司徒夫人,您这是?”那种预感又来了,这次一定是真的。兰鸳心跳的厉害,“千万不要,千万不要。”

“鸳兰小姐,我儿想见见你,这是他最后的心愿,我要满足他,劳您大驾,随我走一趟吧,我儿已经不能自己来了,所以我亲自来请您。”说罢司徒夫人竟躬身要行礼。

“这怎么使得,夫人您这是折我寿啊,毕竟您是长辈,我怎敢受此大礼。”兰鸳一把扶住司徒夫人。“我跟您走,现在就走。”说完抬头看了看爹娘,梅老太爷冲她点点头,老夫人神情怅然的说“让你大哥跟你一起去,也方便照应。”“对对,我也去看看司徒兄。”大哥接到。

梅府下人们去准备了车马,干粮和水,一行人就上路了。兰鸳,珠儿老夫人坐在马车里,大哥梅老爷骑着马在旁边跟着。

兰鸳看看满脸憔悴的司徒夫人欲言又止,但是司徒夫人先说话了。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墨儿这孩子啊,我了解他,他想做的事谁都拦不住。那天他回来神采奕奕的说他见到了兰花仙子,清雅质朴,超凡脱俗。他要向你提亲,可是我家家道中落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彩礼,他怕你家不同意,便要去采那曼沙金兰。”

“曼沙金兰?那是什么?”珠儿快嘴问到。

“那是墨儿从古籍上读到的神奇植物,据说有缘的两人一同握住曼沙金兰的时候,这花会发出耀眼的金黄将两人笼罩,从此这两个人便会相濡以沫,共度余生。而且一生都会恩爱有加,无病无灾,到死那天也会一起安然离世。但曼沙金兰只长在日照和水流都非常充沛的地方,而且一定要真正的有缘人才见得到它。心术不正者心意不诚者决难得见。”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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