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可以坐公交车,下班可以走路回家,城市小节奏慢不需要急急匆匆的赶忙,于是就选择了每日下班后步行,途经一处涵洞,火车从上面疾驰发出巨大的轰鸣,我会站在涵洞外看列车像一道光一样从眼前闪过,几个顽皮的孩子会特意钻进涵洞中捂着耳朵长着大嘴蹦着跳着喊叫着,可是他们的童音再高也会被列车的声响淹没,直到列车彻底通过后他们才追赶着跑出涵洞,笑声在涵洞外传来,这时我才会走进涵洞中,这涵洞并不长,大概5米,涵洞上方是铁轨与顶板交错留下的空隙,射下一束束的天光。散落一地光斑,像星辰铺在脚下。
小时候我常坐火车从这个涵洞上经过,那时候三姨的家住在村子里,那时候村子里通火车也通汽车,家里面我最小,和同辈的哥哥姐姐们差了十五六岁,他们有的已经上班工作,而我还未上小学。我和其中的一位表姐最好,她说话最温柔,不会写的字她帮我写,不会做的题她帮我做,还会给我买零食。有一个周末她来到我家,问我要不要和她一起回家去,我自然是满口答应,头也不回的和她走了,她问我是坐火车还是坐客车,这么难得的机会一定是要做火车的,买了车票在候车室里坐着,小眼睛根本看不过来,看人家扛着大包,看孩子在奔跑,看站台上列车驶入又驶出……还没看够呢就被表姐抱起向检票处走去,倔强的我非要自己亲手拿着火车票,让检票员拿着特质的剪刀在卡纸一般的车票上剪下一个豁口才心满意足。当年并没有与列车平齐的站台,火车驶入后需要随着拥挤的人流被推上列车放下的梯凳,艰难地上了车后才发现车上人很少,我们两人选了一个好位置相对而坐。表姐从包里拿出“喜乐”“爽爽”给我,还没等拿稳,车用力地一晃,“爽爽”掉了一地,“喜乐”滋了一脸,伴随着列车缓缓地移动表姐拿出手帕擦着我的花脸,而我还见缝插针地把美食往嘴里送。火车的速度缓慢地提升着,从拉起来的车窗吹过来的风越来越大,吹到睫毛都要风扬起来。含着“喜乐”的嘴张开了,迎接着风的灌入,饮料就像在冰箱里冰镇过一样冰爽。窗外的农田连成一片碧绿,瓦蓝的天空中白云像成群的羊群,它们会不会从天上悠哉游哉地走下来,品尝一下眼前的这片农田呢?想着想着手不自觉地便伸了出去,风从指缝间穿过像轻纱握在手中纱线在手后飘荡着。手就在风中包裹着,风与手无形地纠缠着。可还未陶醉够,手就被表姐拉了回来,笑着吓我说,车窗一掉下来手就被砍掉了,我也就再不敢这样做了,那以后每每看到有人将头探出窗户就生怕那人的头会被窗子砍掉或者夹落。车行驶了10几分钟后就到站了,意犹未尽希望车还能继续行驶下去,所以希望三姨家能够搬到更远的地方,这样就可以坐更久的火车了。
在三姨家的一天自然是放飞自我的一天,追鸡,赶鹅,捕蜻蜓。可是天刚黑,我就开始想家了,高涨的情绪直接跌入谷底,话不说,饭不吃,泪在流。这时院外的大门一响我一回头就笑了,妈妈来了,身后是大姨家的红红姐和刚刚升级的小姐夫。妈妈是怕我想家晚上哭闹,她也是想我了,所以找了“保镖”来接我,三姨一再挽留,可我却嚷着要回家,就这样,我坐上了熟悉的后车座,前面是小姐夫开路,后面是红红姐护航,我们四人在夜色中向着二十多公里外的家驶去。风从耳畔徐徐吹过,催眠曲一般,星光并不璀璨,它们柔和朦胧,车轮中的钢条旋转成一道光圈,大人们在聊着些什么,我已听不清了,因为我依在妈妈的背上沉沉地睡去了。
现在三姨的家已经搬到了市里,和我家距离一公里不到,那条铁路线上现在也不再跑火车了,带我极好的表姐们也早已有了她们的子女,妈妈说她不敢骑车了,因为路上到处都是汽车,她说人老了反应不过来,太危险。一切都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只有那个涵洞还是老样子,列车从它的身上驶过,一列又一列,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