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车越开越荒凉,远远地看见有两幢白色的烂尾楼并列出现在那里。
“小棉小棉。”阿信突然雀跃地拉着肖寒的手,“我马上就能看到小棉了,对吗?”
这时,瑞克的手机响了,是乌库打过来的。
乌库在电话里面急促地说:“我知道你还没走,现在就给我回来!”
瑞克心想着,乌库一定是得知刚才发生在马蹄沟山脚下的事情,朝自己兴师问罪,“工作的事情我已经交接了,还有什么事情吗?”
“你必须回来!”
“为什么?”
“纳西被感染了。”
“什么?”虽然瑞克不太喜欢纳西,但也不想纳西出任何意外。
“多说无益,总之,情况就是这样,所以你必须全力以赴,我就纳西这么一个女儿,她对我非常重要。”
瑞克觉得心寒,“如果不是纳西,你还会改变决定吗?”
“不要在这个时候考验我的原则,我讨厌这样,我就是为我自己了,怎么了,我想保护我女儿有错吗?行了,你若有心的话,就来我家里看看纳西吧,她很想见你。”乌库在电话里面生气地说。
“那你告诉我,她是怎么被感染的,被谁感染了?”
乌库沉默了一下,“好吧,我这么跟你说,纳西那天晚上去防疫处拍照了,就是网上疯传的那些。她想拍一些照片参赛,可能对于她来说,这是个相当难得的素材,所以,也和那些感染者走得近了些,甚至还尝试打开隔离门……”
“原来是她干的!你是不是还想说,她觉得人吃人值得一拍,对吗?”
“瑞克,我觉得你可以试着去理解一下纳西,她是一个搞艺术的,审美可能跟我们不太一样,但我相信她是无辜的受害者。”
“受害者?她自己拍这些无良照片发到网上去,还陷害别人,你说,她怎么无辜了?”
“好了,不和你在这方面争辩了,事情我已经全部告诉你了,我拜托你,这件事现在只有你知道,你不能告诉警察,要不然,瑞克,你我师生一场,有些事情,不要让我做绝了。就算你不来看纳西,你安心做你的研究也行,不过要快,纳西等不起啊,我的瑞克博士,我求你了,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求你。”
瑞克犹豫了一下,挂了电话,和肖寒两个人纷纷下车。
肖寒看了看四周,一个人也没有,“要不,你回去看看吧。”刚才瑞克和乌库的谈话,她听出了个大概。
“不行,一颗定时炸弹在你身边,我太不放心了。再说,如果确定没有抗体血清,我回去也没有用。”
“我觉得阿信的状况也许并不那么糟糕,至少她一直把我当成她的女儿,不会害我。而且你发现没有,她上车后也没有咬你,好像别人不侵犯她,她就不会攻击别人。我觉得有些事情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再说了,我还有这个。”肖寒小心地拍了拍裤兜。
从外在的轮廓,瑞克判断出那是一把枪。
“她现在一心想要找小棉,我会将她引到仓库里面。你知道我怎么知道这个仓库的吗?我爸以前做生意时曾经租过,周围的情形,我还算比较熟悉。”
瑞克思索了一下,“那好吧。”他将车停下,从车盖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来,是个手机,看上去像新的一样,“这个给你用,有什么意外赶紧打电话给我。”
肖寒按了开机键,发现屏幕上是一个女孩的照片,女孩很美丽,棕色皮肤,披肩长发,迎着阳光,清秀的脸庞泛着一道光晕。
“她是?”
“我留学时的女朋友,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说。”
肖寒装好手机,给阿信拉开车门。阿信走下来,一句话没说,直往朝烂尾楼的方向走去。
“小心。”瑞克又叮嘱了一下肖寒。
肖寒“嗯”了一声,两个人互看了一眼,瑞克很快开车急驰而去。
不久,肖寒和阿信就来到了那个烂尾楼前,墙体上从左到右用红漆写着很大的一行字:无良开发商,还我们血汗钱!!!地上,还有一些零碎的已经褪色的布片,上面也写着讨债的标语。
“这个地方?小棉不是在托儿所的吗?”阿信察觉出了异常,“小维,你搞错了吧?”
肖寒说:“我没有搞错,他们托儿所正在盖楼,小维被安排在了那间房子里面。”
“哦,不过,我还是觉得很不安全啊,小维,我们得赶紧给小棉换一家托儿所。”阿信有些不满地对肖寒说。肖寒点点头,“好的,我都听您的。”
两个人朝一楼的仓库走去。
来到第一间仓库外面,门关着,肖寒透过窗户看了一眼,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她又小心地移到门前,借助身体的遮挡,转了一下门锁,可以打开。
“妈,小棉就是在这一间。”
“是吗?太好了,我好久没有见到小棉了。”阿信欢喜地说。
肖寒慢慢地拉动着门锁,将门打了一道缝,慢慢的,犹如拉开了大幕一般,令肖寒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肖寒做梦都没有想到,一间不大的仓库里面,有一个大铁笼子,里面竟躺着三十来个人,每一个人都被感染了,脸色腐烂,伤口处流着黄色的粘液。
他们还都在睡梦里,有的打着呼噜,有的磨着牙,其中一个人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着门外的肖寒和阿信,手脚并用地站了起来,拼命地摇着铁笼的栏杆,声响惊动了其他了人,所有的感染者纷纷站起来。他们像是饿了很长时间,张大嘴巴,纷涌到笼子前,面目狰狞地伸出双手,想要去抓肖寒。
肖寒吓得掉头就走。
而笼子里面的感染者们更加的疯狂,将笼子摇得更加厉害,终于一根杆子断了,里面的感染者蜂拥着跑出来,追赶着肖寒。
阿信上前阻止那些追赶着肖寒的人。
肖寒被绊了一跤,后面的感染者追上去,其中一个人扯着肖寒的腿,将肖寒拖回来。
阿信赶紧上前,对着那个人的手咬了过去,肖寒趁此机会逃了出去,又继续向前方跑去。
前方不远处,可以听到各种的汽车声,还有人流声,肖寒连忙拐了一个弯,向别处跑去,没想到刚跑了几步,感觉脚底下踩空了,一下子掉了进去。
原来那是一口井。
幸好是一口枯井,一群感染者趴在井边,朝下面看,束手无策。
阿信的身子挤进来,冲着里面喊道:“小维,小维。”说着,她伸出胳膊向下探,不知道是不是有感染者故意了一推,阿信也掉进井里。
那些感染者趴在井边看了又看,最后只得无奈地走开了。
他们显然也是听到了不远处街上的动静,纷纷地向四处逃去。
那是一条步行街,临街的店铺一家紧接着一家,食物的香气和花的味道在空气里裹得浓烈。人们休闲地走动着,笑语盈盈,脚下一只宠物狗欢快地遛达着,婴儿裹在襁褓里,睡得正香。
那一群感染者如外星生物,齐刷刷地出现在步行街的入口。
面对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他们流着口水,眼睛像小钢炮一样发亮,他们扑着前,朝行人撕咬起来。
行人反应过来,惊恐地四处逃窜。
一时间,步行街混乱不堪,尖叫声哭喊声不绝于耳。
2
瑞克回到了防疫处,车刚停下,助手泰力就迎了上来,“博士,我正要打电话给你,结果出来了,那个小男孩并不是零号病人。”
“不是?”瑞克觉得相当失望,“你确定吗?”
“确定。”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快不行了。”
瑞克快步走进去,来到小男孩的病房前,只见小男孩正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四肢再度腐烂,肤色发青发紫,只有眼珠子偶尔动一下,显示出他还存在一些生命特征。
“博士,这样一来,就算外面有再多的感染者,我们也无能为力了。”泰力叹道。瑞克也不知所措,乌库的电话又打过来了,“瑞克,你到防疫处了吗?”
“我刚到。”
“抗体血清怎么样了,我们都在家里等着你呢,快,带上血清,来我们家里,要快!怎么没见你?你在防疫处吗?我们都在家里等你呢!”
瑞克换了一只手接电话,生气地说:“老师,现在证实抗体血清不存在,就算我过去,也无济于事。”
“什么?没有抗体血清?你之前不是说很有可能的吗?怎么会这样,那,那怎么办,我的纳西就这样,没救了?”乌库在电话里面大发雷霆,“不管怎么样,你现在过来,你必须过来!”
“我不是神仙,没有抗体血清是救不活纳西的。另外,还有一个情况我要报告给你,白嘉程可能也被感染了,必须要找到他,要不然,事态会越来越严重,可能到最后我们都无法收场。还有,纳西感染了,你们必须将她送到防疫处隔离。”
瑞克正说着,突然跑过来一个护士,嚷道:“不好了,北坡那里一下子出现了很多的感染者,现在已经有很多人被感染了,特警都出动了……”
瑞克震惊了,想对乌库说些什么时,发现乌库已经挂了电话,再打过去,就处于无人接听状态。
泰力想到了什么,说:“怪不得我刚刚看到托卡匆匆地开车走了,好像是朝机场那个方向去了,这一切都是他们造成的。”
瑞克一拳打到墙上,立刻又想到了肖寒,那幢烂尾楼,不就是在北坡吗?想到这一点,连忙上车急驰而去。
到了之前的烂尾楼时,感染者们已经离去,他四下寻找着,“肖寒,肖寒——”可是,找了很长时间,也没有任何发现。
相对于外面的喧嚣,这口深井里,则显得格外寂静,沉闷,令人透不过气来。
肖寒睁开眼睛,觉得后脑勺疼痛欲裂,她看了看旁边,阿信晕了过去。
“有人吗?有人吗?”肖寒摸了摸潮腻腻的墙壁,大声喊道,声音在井里发出一阵回声,再传出井外时,已经听不清楚了。
肖寒又拿出手机,也就是不久前,瑞克给自己的那个新手机,可是这才发现,手机已经摔坏了,开不了机。
她又喊了一阵子,累了,瘫坐在地上。
阿信似乎被她的声音吵醒了,她迷迷糊糊,仰着头看了看头顶,明白了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哇哇”地叫了两声,像一只破了嗓子的狼在叫。
见没有人回应她,她也累了,用脚踢了踢旁边的肖寒,“喂,喂——”
肖寒看着她,她显得很虚弱,一只手扶着墙,才慢慢地蹲下来,然后脸贴近肖寒,看了看,又闻了闻,慢慢地拉开距离,“你是谁?”
肖寒一听,心里一激灵,“我……我是小维啊。”
“你是小维?”阿信嘴角微微咧了一下,但笑容骤然消失了,“不对,你不是小维,你不是!”
她很肯定地说道:“你在骗我,小维根本就不会说话。”她连说了好几遍,冲着阿信怒吼,又对着井口喊道:“小维,小维……”
她像是在努力地回忆,大脑里面很快出现了自己在警察局的画面。
那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说:“你女儿自从生育后,就一直有抑郁的倾向,我们在她曾经就诊的心理治疗中心查到相关的诊断记录。”
接着,普泰又在警察局的外面,讥笑般地对自己说:“你就死心吧,老太婆,那些警察都想着早点结案,那案子明摆已经是板上订钉了,你就别白费心思了。”
啊,小维死了,小维死了……
阿信想到这里,一阵嚎哭。
哭着哭着,又戛然而止,抬头看着肖寒,左右端详着,目光停留在肖寒的手背上。肖寒的手有一块皮在摔下来的时候蹭破了,渗出了血丝。
肖寒发觉后,连忙将手背到后面去。
阿信舔了舔舌头,伸出手,猛地拽出了肖寒的手臂。
肖寒立即掏出枪,对着阿信的头:“别动!”
阿信停止了动作,盯着肖寒。
“坐下去,离我远点。”肖寒由于紧张,声音还在发颤。
阿信只得乖乖地坐下来,井里的空间太小,尽管阿信有意识地紧贴着井壁,但两个人的脚还是抵在一起。
“如果你敢动我一下,我就打爆你的头。”
阿信害怕地垂下眼皮,“我……我饿……”
肖寒眼睛紧盯着她,一只手伸向自己的挎包,她记得自己在马蹄沟发现那些蓝色的果子时,特意多摘了一些,放进包里。
“这些给你。”肖寒掏出来,大约四五个的样子,如樱桃般大小。
阿信一下子抢了过来,放在嘴里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
“好吃吗?”
阿信想了下,“好吃。”几个果子,很快被她吃完了,她又看向了肖寒的手,咽着口水。
“你还看!已经没有了。”
阿信不甘地收回目光。
“转过去。”
阿信只得照做。
“我好像在电视里面见过你,你是个记者。”她说。
“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此时,肖寒有理由相信,阿信刚才一摔,要么是记忆出现了断层,要么就是真地清醒过来了。
“我记得我到了山上,很多人在追我,后来,后来我就记得不清楚了。我好像还找到了我女儿,不,不很清楚,”她摇摇头,“记不清了,记不清了。”
肖寒思索着,没想到阿信突然一个转身,朝她扑过来。
肖寒没有防备,就被压倒在地,刚才握在手里的枪飞了出去,打在井壁上,又弹了回来。
阿信紧紧地掐住了肖寒的脖子,眼睛瞪得大大的,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地响。
肖寒透不过气来,侧着身子,看见枪在自己的不远处,便伸长胳膊,拼命地想要够到。可没想到这个动作惊动了阿信,她发觉后,蹬开那把手枪,朝肖寒吼了一声。
肖寒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她在等待着阿信那又黑又臭的牙齿咬破自己的皮肤,可是事情并没有发生,她只听见阿信问道:“你明明说要带我找小棉的,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是你,你想隔离我,没想到把自己也隔离起来了,哈哈,真好笑!!”
肖寒惊讶地看着她,她居然没有咬自己。
“看什么!”阿信学着肖寒之前的样子,吼道。
肖寒仔细地端详起阿信来,发现阿信和之前不太一样了:她的脸色变了,不像之前那样又青又紫,反而有些正常人的肤色了,眼珠子也不像之前那样混浊了,更重要的是,脸上有些腐烂的地方居然结起了痂。
肖寒突然想起瑞克对自己说过,之前那个小男孩之所以为被认定为有可能为零号病人,也是因为那个小男孩一直在发烧。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能感受到刚才阿信的手掐在自己脖子上的灼热感。
想到这一点,她的心里一下子激动了起来,“我们必须要离开这里。”
阿信眯缝着眼睛,看了看天,“天快要黑了,没人来救我们的,我们可能会死在这里了。”
“不,一定要坚持下去。”
阿信看了看自己,沮丧地说:“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活吗?我心里清楚,我被感染了,电视上说凡是感染的人,都会死的。”
“不,或许事情不是我们想的那样,你看看你的手,你在好转,你知道吗?”
阿信看了看手,发现手果然好多了,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似乎也饱满了一些,有了一点弹性,期待地问:“你是说,我有可能……”
“是的。”肖寒连忙点头。
阿信还是不太敢相信,“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肖寒思索着说:“只能说明,你的身体里面有抗体。”
阿信高兴地站起来,“你的意思是,我可以不用死了?我不用死了。”
“当然了,你还有小棉啊,小棉不可以没有亲人。”
一提到小棉,阿信激动了起来,眼眶很快湿润了,“是啊,我要是死了,小棉一个人该多可怜。”
“保持体力,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天快黑了,我们只有等到明天再说,或许有人来救我们。”
3
肖国良和平雅在家里一直坐立不安。
肖国良按着肖寒给自己打的电话回拨过去,正好是瑞克所接,瑞克告诉他们,他一直在寻找肖寒,但始终还没有结果。
他套上衣服,就要朝外走。
“你去哪里?”平雅跟在后面说。
“我要去北坡,我女儿在那里。”
“天这么晚了,你上哪里去找?明天一大早去找,行不行?”
“不行!”肖国良生气地说,“什么话也别说,你留在家里,哪里也别去。你儿子今天晚上就回来了,可是我女儿现在下落不明,我必须要找到她。”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阿左回来了!”平雅高兴地去开门,刚到门口,却被后面的肖国良大喝一声:“慢着。”
可是来不及了,平雅已经转动了手把,“咯噔”一声,门开了一道缝。
一双满是红点的手像蜥蜴的爪子扒在门框上。
紧接着,门被用力推开,白嘉程站在门中央,一言不发。
“孩子,你……你怎么来了……”肖国良努力地使自己镇静下来,但是,舌头完全不受控制。
“肖寒呢?”白嘉程气冲冲地问,脖子像被一根绳子拽着,有些僵硬,脸上的红点在灯光之下,显得像石榴籽一般透亮。
“她不在,我们也准备出去找她。”肖国良说。
“哼,我想她现在还是跟那个死老太婆待在一块儿。”白嘉程毫不客气地往沙发上一坐,双腿重重地跷在茶几上,“你们也看到了,如果不是因为她,我现在也不会这样。我打听过了,这种病根本就没救,我现在就他妈在等死,这一切,都是肖寒造成的。
她装伟大,逞英雄,以为自己是谁啊!圣母婊一个。那只是一个感染者,她为了一个跟自己无亲无故的感染者,害得我现在成了这个样子,我不会放过她,既然她不在家里,她欠我的,也只有你们还了。”
“你想干什么?”肖国良大声地问,指着门口,“滚,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如果我不呢?”白嘉程抹了一下嘴角,向肖国良逼近,冷笑了起来:“我告诉你,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开过荤呢,人血是什么味道,我还真不知道。你们前两天,不是让我过来吃饭吗,现在,我来了,你们还客气什么呢?”
“你这个没有人性的家伙!”肖国良跑到厨房,从刀板上抽出一把刀来,对着白嘉程,“你要是敢过来,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白嘉程狞笑着,“说对了,我是没有人性,不过,你很快也会变得没有人性的。”他扑上去和肖国良抢起刀来。
“平雅,快跑,快跑。”肖国良一边拼命反抗,一边喊道,慌乱中,肖国良很快血肉模糊。
平雅吓得哆哆嗦嗦,端起椅子砸向白嘉程,然后拉开门,跑了出来。
肖国良声嘶竭力的声音传了出来,“寒寒,必须找到寒寒——”
平雅一口气跑出小区,拿出电话报警,但发现报警电话打不通,她又连忙给自己的儿子打电话。在电话里面得知他的儿子阿左刚到火车站,正赶家里赶。
“不,儿子,你不能进家,绝对不可以!”平雅哭道,“你在哪里,我过去。”
平雅打车来到了火车站,接到了阿左,年轻人的脸上还没有完全褪去稚气,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完全蒙掉了,和她的妈妈一样陷入了绝望里。
“孩子,你现在就走,听我的话,离开这个城市,越远越好。”
“那你呢?”
平雅犹豫道:“不行,我还要找到肖寒。”
“那我和你一起找。”年轻人执拗地坚持道。
“不!”
“现在保命要紧,再说,肖寒和那个被感染的人搅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肯定已经活不了了。”
平雅动摇了,年轻人抚着她,走了几步,她又站住了,“不行,我不能那样做,孩子,你先在火车站里面等我。”平雅推了阿左一把。
“那你快点,找不到就赶紧回来。”
“好的,我知道了。”平雅头也不回地走了,很快上了一辆出租车,向北坡的方向急驰而去。
平雅到达北坡后,天已经完全黑了,好在,天上还有一轮月亮,缺了一小块,亮光将周围的一切照得白花花的,而那幢烂尾楼只显出一个黑黑的轮廓。建筑工地上的那一排白色的仓库房格外的显眼,四处阴阴的,冒着一股寒气,四周像埋伏着什么东西,随时都要跳出来一般。
她一个人走在其中,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心里越来越发毛,她真的后悔了,自己为什么没有带儿子一起来,那样,至少两个人能有个伴。又或者,她可以不用来,可是,那样,又觉得自己对不住肖国良。
不管怎么样,现在来了,只能继续朝前走了。
来到建筑工地,她呼喊着肖寒的名字,声音在这片寂静的空间里面显得格外的清晰。
肖寒冥冥之中,好像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精神为之一振,认真倾听着,没错,是平雅的声音,她就在附近。
肖寒站起来,对着井口喊道:“我在这里,在这里。”
阿信也醒了过来,跟着肖寒一起喊。
声音传出井口,在夜风中飘荡着,平雅似乎听到了,低声“啊”了一声,跌跌撞撞地循着声音而去,终于离那口枯井越来越近。
她没有想到,此时,烂尾房里,一个身影鬼魅一般,歪歪斜斜地向她走过来。
平雅来到井边,她拿起手机,开启手电筒功能,往井里照,依稀可以看到两个人。
“肖寒——”
“阿姨,是你吗?太好了,总算把你盼来了。”肖寒喜极而泣地伸着手,“快救我们出去,快救我们出去。”
平雅用将手机往井里面伸了伸,平雅看清楚了她手上的伤痕。
“啊,你被感染了是不是?”平雅急促而又慌张地说。
“不,我没有。”
平雅的面前立刻显现出白嘉程攻击肖国良的情形,“不行,我不能救你,你们都被感染了,我不相信你们,我儿子还在等我,我不想你牵连到他,我不能救你们。”她的嘴像机关枪一样,话越说越快,越说越急。
“你说什么呢,阿姨,我知道仓库里面有绳子,快去拿啊,我求求你了,阿姨。”肖寒哀求道。
旁边的阿信也求道:“大妹子,你就开恩,先救我们上去,如果没有人救我们,我们只有死路一条啊。”
“你闭嘴,我不相信你的话,所有的事情,全都是你惹出来的,你这个害人精!”平雅骂道。
“阿姨,阿信大妈没有错,很多事情你可能真的不太清楚,阿姨,求求你,救救我们,阿姨……”
“阿姨跟了你爸爸十五年了,天天照顾你,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看待,我甚至为了你,委屈了我的儿子,让他去外地读书,可你呢?却一直管我叫阿姨!你表面上对我客客气气的,可始终把我当外人看,你叫我一声妈,有那么难吗?
我一直在心里压抑着,我说服自己不去想,但我心里始终过不去这道坎,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一直管我叫阿姨,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哪点做得不好,我想不通,我真的想不通。”
肖寒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平雅会突然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心里颇为震惊,“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外人,我一直都很感激你,在我的心目中,您就像我的妈妈一样,真的。”
“好,那你现在就叫我一声,叫我妈,你叫我一声,我就救你,你叫啊。”
肖寒觉得心里十分痛苦,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脖子上的项链,“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对您真的那么重要吗?”
“是!”平雅说得斩钉截铁。
“可是以这种方式,就算我叫您一声妈妈,您真的就感到满足吗?”
“是!”平雅又毫不犹豫地说。
见肖寒愣在那里,平雅冷笑了一声,“还是叫不出口吧,好吧,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平雅吸了吸鼻子,直起身子,收回手机,“你们两个害人精,就老老实实地待在里面吧,不要再出来害人了。”她说着,拿来木板盖在井上,还加上了砖块。
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人影挡在她面前,虽然是月光,但平雅还是能辨认出他的面目,那一张腐烂的面孔,不用说,是个严重感染的人。
平雅倒吸了一口气,拔腿就跑,可是,那个饥饿的感染者哪里肯放过这份意外的美食,追上去,就将平雅摁住,疯狂地嘶咬起来。
平雅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在空旷的黑夜里,犹显得毛骨悚然。
4
“快收拾,完蛋了,完蛋了,这个托卡,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乌库在家里面火速地和她的妻子收拾着行李,他一边收拾一边不停地骂。
纳西自从知道自己感染之后,一直在房间里面大吵大闹,她突然打定了主意,打开窗户,将床单绑在栏杆上,顺着溜下了楼,然后跑了。
当乌库夫妻俩准备离开,用钥匙打开女儿的房间时,发现里面早就空无一人。
“来不及了,你留下,我先走,等那边安顿好了,你们再过来。”乌库对他的妻子说。他快速地走进车库,刚将车开出来时,发现有两个感染者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庭院前。
“让开,让开!”乌库直按喇叭,并将头伸出窗外,大喊道。
而那些感染者像是没有听见似的,依旧摇摇晃晃地朝他走过来。
乌库一咬牙,加大马力,直接朝他们撞去,两个感染者其中一个撞飞了,身子落下去时,正好插在了马库家铁艺栅栏的尖端上。而另一个,被撞到草地上,很快站起来,跟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向乌库家门口走去。
乌库的妻子原本站在台阶上,见此情形,正准备朝家里走去,那个感染者扑上去,将她摁倒在地上。
乌库的妻子伸长胳膊,嘶声呼叫着。
乌库在后视镜里面看到这一幕,正准备掉准车头时,发现他家附近又突然冒出来几个感染者,他们像闻到了血腥味,兴奋地,歪歪斜斜地朝那里走去。
乌库脸都僵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准备掉头向远处开去时,一只手突然砸过车窗,一把薅过乌库的头,用力扭了一圈,随着“咯嚓”一声,乌库的脖子断了,如一只倭瓜垂在胸前。
白嘉程将自己包装得特别严实,如一只丧家之犬,跑到疗养院,疗养院里面还是和平常一样,安静祥和,似乎没有受到外境环境的一丝干扰。
白嘉程来到了赵德芳的病房里,赵德芳坐在坐上,见到白嘉程来了,心里特别高兴,“儿啊,你又来看我了。”
白嘉程拉着赵德芳朝外走。
“儿啊,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啊?”
“妈,我刚问过医生了,您可以出院了,我现在就走你回家。”
“出院?回家?”赵德芳有些喜出望外。
“是的。”
白嘉程带着赵德芳从疗养院的后门走了出去,上了车,白嘉程给赵德芳系上安全带,赵德芳看了一下白嘉程手上的红点点,现在已经成铜钱般大小,“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白嘉程敷衍道:“没事,吃海鲜过敏了,很快就没事了。”
赵德芳摇摇头,“不像过敏啊。”
白嘉程笑道:“怎么,您还不相信我,我什么时候跟您说过谎啊?”
赵德芳慢慢地捋起自己的袖子,指着上面的小红点,“你看,我这才是过敏呢。”
白嘉程顿时头脑“嗡”的一声。
“儿子,怎么不开了,不是要回家吗?回家好啊,我一直盼着回家呢。”
白嘉程一只手搭在赵德芳的手背上,“好,妈,我回去就陪着你,哪里也不去。”
“好,好啊。”赵德芳用另一只手拍了拍白嘉程的手,“我就想着你能早点成个家,生个大胖孙子,让我带带,我就是走了,也就满足了。”
白嘉程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了。
“对了,寒寒现在怎么样了?好几天没见到她,我都想她了。”
“她……工作挺忙的,说了,一忙完就来回家看您。”
老太太高兴地点点头。
身旁一辆辆警车呼啸而过,路边随处都是警察,手里都是真枪实弹,赵德芳不安地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正在这时,前面很多车也停了下来。
大喇叭响起:“所有的市民朋友,因疫情的爆发,现市里采取紧急措施,逐一检查感染者,进行隔离治疗,请配合!”
“儿子,什么感染?”赵德芳将脸贴在窗户上看看,发现前面拐弯处,有几个人正被警察带着押上了医护车,“他们是怎么了?”
“别关系,妈,您别害怕,只是一般检查而已。”白嘉程说完,打了一个电话,听完电话,像脊椎断了似的趴在方向盘上。
过了一会儿,又直起身子,从包里拿出两个药丸来,“妈,医生说,虽然您出院了,但是,药还是不能停,来,吃上一颗。”
“哦,好的。”赵德芳顺从地过来。
他双手颤抖地将药放在她的手心里,赵德芳盯着看了看,“这药,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医生说了,这是进口药,特别管用。”
赵德芳说:“看来,也很贵啊。”
白嘉程点点头,拧开了一瓶水,赵德芳将药丸放进嘴里,白嘉程递给她水,她喝了下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这些年,我牵绊你了,有时候我清醒的时候,就想啊,干脆一死了之了,省得给你添麻烦。但我又不太甘心,人活着呢,总有得盼头,现在,病好了,出院了,盼头来了。儿啊,这是我们祖上积德啊。”
白嘉程转过身去,哽咽起来。
等他再次看向赵德芳时,发现赵德芳已经一动不动。他搂住赵德芳的脖子,一时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哇哇大哭,哭完后,用手胡乱地抹了一下脸,打开车门,下了车,猫着身子躲闪着向后面走去,并爬下一个斜坡,来到河边,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