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爱情的自命题                (二)《沙说》

是你先松开手,让沙漏开始奔走,

我守着沙丘等它变成月牙泉。

当你说候鸟该认得旧巢,

可曾见倒影在泉中破碎又重圆?


我依然在等,等沙鸣漫过脚踝,

等干涸的河床长出新的绿洲。

但每粒沙都在低语:

被风带走的种子,如何回头向最初的云朵?


若你指着南方说那是归途,

泉水就映出九重倒影。

最深处晃动着初春的柳枝,

最浅处浮着去年融化的雪舟。


你数过十二次日升的刻度,

却不知每道光线都在沙上刻下沟壑。

我依然在等,但不是你——

除非泉水停止映照天空,

除非沙粒回到未启封的沙漏。


当你说该重拾散落的绳结,

风正把断线吹成星轨的形状。

你看,每粒沙都裹着光晕升空,

成为不再回落的星座。

我依然在等,等它们连成新的渡口,

等所有倒影终于不再颤抖——

但风起时,沙粒只朝更深的夜空漫游。


当你说该重绘沙的流向,

罗盘针便卷起旧海图:

指向北是骆驼刺的遗骸,

指向南是未拆封的季风信。


我依然在等,等流沙漫过脚背,

等沙丘长出扎根绿洲的根系。

“所有沙痕都带着迁徙的基因,

所有归途都是永恒的迷途。”


西北风搬运着沙幕,

我们终究成为彼此的等高线:

无法重叠的曲折里,

沙蜥正遁入流沙深处,

驮着被风蚀的婚约,

那句碎成四十里鸣沙的晚安。


你看沙正把陶屑育成胡杨林,

航向没有坐标的荒原:

“我依然在等,等它们结出新种,

用你衣襟散落的纽扣,

和所有未兑现的月光契约。”


而沙漏保持缄默的腰身,

盛着比夜更稠的未降的雨。

当最后粒沙没入地平线,

风突然解开所有经纬:

散落的沙粒开始抽芽,

在陶胚里蔓成翡翠的藤——

多荒诞,我们竭力封存的,

正被新生的绿脉温柔刺穿。

此刻迟到的季风漫过脚踝,

像那个未送出的拥抱,


沙丘在子夜重新塑形,

你指认的旧道标正溶入星河。

那些被沙棘封存的驼铃,

在东南风里结晶:

每颗铃舌都孕着绿洲的胎动,

每道声波都长出气生的根——

沙说:看哪,所有离去都是胚芽,

所有归程皆是种籽破壳时,

沙漏底部那声未启封的惊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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