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营房很诡异,所以我得花些笔墨进行叙述。
其实”诡异”用辞并不严谨,奇怪更为恰当。房子竣工于1986年,六排房子分别由两位姓李和刘的同志负责施工,这些信息来自房屋侧面的一块石板。石板诚如房屋年龄一样,斑驳老旧,沧桑古朴,以致一些文字看起来很模糊。
结合房屋所处地点,建筑时间及材料,我很固执的认为,这房子该和那场大地震有着某种关联。这块石板的存在很有必要,至少可以给我这样的好奇者提供一个参考答案。
我继续叙述营房。六排房子有序分布在一块空地上,如果可以俯瞰,你会发现这些房子同一模样,同一间距,排列整齐,像列阵的士兵。
墙壁是石块堆砌的,中间和以当地的海沙,看起来憨厚老实。这种海沙看似与普通沙无异,实则并不适合建筑,因为具有较强的腐蚀性,容易腐蚀钢筋,如今已经被建筑相关部门明令禁止。但是三十年前钢筋还没有大面积使用,于是这种沙子和当地的石头,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进行了完美的邂逅。两者犹如化学反应,如胶似漆,浑如一体,表面看来特别厚实,实则也是牢固异常,这种产自当地山上的石头,非常坚硬,筑墙最为合适。后文我会讲到,我在驻地实施过侦查,对当地的风土,景观进行了深入了解,这种石头产自当地的碣石山,矗立高山之巅,吸收天地精华,密度大,硬度高,极具使用价值,当地百姓用之建桥,铺路,筑墙。另外我还得补充一下,当年曹操登山观海赋诗的碣石山便是此山。
房屋三十年坚挺如初,除颜色日渐古朴沧桑,屋顶时而窸窣坠土石外,墙体傲然挺直并无异常,房屋看起来还是房屋,并不像鸡窝,反而像城墙。经长时间日晒,房屋呈现土黄色,远看如土坯所建,不知道的还是以为身处黄土高原。
这种房子墙壁厚有六十厘米,以致生活在里面,不但隔音隔温还隔绝了一切手机信号。这就催生一种奇怪现象:当你从屋旁走过,运气差点,可能会被狭小窗户里突然伸出的手臂砸到,不要生气,这名同志是在接收手机信号,并非蓄意。或者,你会发现,为了接收信号,一排人蹲坐在屋檐下,缩着脖子夹着膀子摆弄着手机,不知道的还以为在集体如厕。
前面讲到整个营区大体上由六排长方形房屋组成,每个建筑都有若干个小房间。如果进一步计算,你会发现,整个营区至少可以容纳一千余人,实际上也是如此。
其实我还漏了一点,在房屋的侧面零星分布着洗漱台和厕所,相对大排房屋而言,这些区域有点小,如果营区是一捧花,这些区域只能算是捧花的点缀。人食五谷,吃喝拉撒并非小事,既然是关于营房的记录,我就还得花费笔墨叙述一下这部分零星建筑物。
洗漱台是露天的,由一排水龙头,一个洗漱池组成,从内到外,释放着自然原始质朴的气息,无甚其他。厕所则不然,需要浓墨重笔。数量上看厕所共有五个,先前我还以为同一构造,经切身体验后,我发现非也。
厕所罗列在房屋左侧,插空在两排房屋中间,为独立建筑物,这种厕所被称为”旱厕”,如其名,无水冲也。两脚踏板,人蹲其上,板下为一大坑,深不可测,底下尽为黄白之物,天气好时,飞蝇绕飞,其况惨不忍睹,气味刺鼻,这种气味历久弥浓,方圆几十米尽受污染,人入厕内皆掩口鼻,恨不得戴上防毒面具。
几个厕所外表看起来同一模样,实则内部有别,先说普通厕所,为一排坑位,数量可观,可以同时满足一个排兵力的如厕需求。另一种被称为”领导厕所”的则不然,虽同为旱厕,该厕坑位如领导者一样数量少。坑位四面挡板,夜间带灯,这两点是区别普通厕所的主要原因,据我观察,在普通厕所,就如大众澡堂,赤私处供人瞻仰不足为奇。如果在夜间,情况就不是很好,因为这种普通厕所并无灯光,不单瞻仰私处很不便利,黄白之物准确入坑也是个难题。
关于如厕厕所选择的问题,据我观察,营区内的同志大概可以分为三类,一部分同志对领导厕所蠢蠢欲动跃跃欲试,属于有贼心没贼胆型。一部分时常偷偷潜入,并且习以为常,属于胆大包天型;还有一部分像我一样,偷偷尝了一次鲜就偃旗息鼓,并且对胆大包天的僭越者咬牙切齿,属于胆量一般心胸狭隘型。
或许由于缺少灯光,普通厕所的就厕环境越来越不妙,入者如入雷区,一番舒畅之前必须几番闪躲腾挪。于是据我揣测:长期下去,胆大包天者会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