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岩哥哥,再为我哼一遍《蜕变》吧”大荧幕里的女孩躺在病床上说得很吃力。
演唱会现场的屏幕前,一名衣着前卫的少年早已将脸上精致的妆容哭花。
聚光灯下,他把脸埋进了双手,嘴唇翕动着轻轻说了无数个对不起。
台下鸦雀无声,粉丝们手里的灯牌亮亮地闪着光,一直在提醒他——你是苏染颜。
有记忆的第一场雪,小小的苏岩从家里的杂物间淘出一把断了弦的小提琴,那个少有的寒冷冬季,他被困在屋里百无聊赖地将小提琴仅存的其他三根弦也拉断。
他的音乐启蒙就这么开始了。
到了十岁,他已经习得简谱,五线谱,熟辩钢琴上 A0~C8八十八个琴键的音域,手上已经有了因为按小提琴弦而磨出了的薄薄的茧。
每天放学,整个巷子里都回荡着他宛如天籁的童音,没有歌词,不知出处,就是一段段旋律被他轻轻哼着。
他的歌声是一定会拐进领居家的院子里的,那里有个小辫子丫头每天都会搬个小凳子坐在橘子树的树荫下等他来唱歌。
小辫子丫头叫雅希,雅希小时候生病发了一场高烧,烧坏了脑子,智力比同龄人低,尽管到了读书的年纪,也没有去上学。
雅希很寂寞,她和奶奶住在院子里,每天和花花草草玩耍,只有苏岩来的时候她才拥有玩伴。
苏岩对音乐的敏感非同一般,他的音乐老师断言他肯定会在音乐上有很大的造诣,小城里的礼堂,乐会他已经去过数不清的次数,到大城市里比赛的证书和奖杯也摆满了屋子。
随着年龄的增长,能力的提升,小城再也装不下他的梦想了,青春期到来的他发疯一般汲取着音乐带给他的美好,独立的,叛逆的,个性的,他再也不满足在小镇里小有名气,他想出去,他想让更多的人听到他的音乐,让人们去赞美去感叹他的音乐,也许他会因为他的某一首歌而从此出名。
他想考音乐学院,奈何音乐学院的学费太贵,父亲今年来走了背运,生意上连连亏损,负债累累,家里奶奶常病,妹妹还需要上学,经济状况越来越拮据,根本拿不出多的一分钱继续供养他的音乐梦想,哪怕拉断掉的一根琴弦。
早知自己不能跨进音乐学院的大门,他的人生好像失去了寄托,学习成绩一落千丈,索性破罐子破摔,连普通大学也没考上,成了一个迷茫的十八岁青年。
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来自于父母强求他复读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
第一次学会抽烟的那个晚上,他把白衬衫压在箱底,下定决心决定北漂。
他不顾父母的劝阻,不管母亲在车站口单薄的身影,心向繁华的城市生长了情爱,不肯回头。
打着两份零工,与不认识的人合租一间老房,每天晚上躺在音乐稿上,似乎这样就可以证明他在努力,他有可能成功。
简历和CD已经重复修改又投了不下一百份,但却都石沉大海,没有一点点回音。
偶也遇到和他一样追求梦想搞音乐创作的人,他却完全无法理解他们的音乐,摇滚,电音,rap,他始终都觉得那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音乐,太聒噪,太喧哗,这不是音乐。
房东又来催房租了,两年了,除了越来越粗糙的手,他没有从音乐上获得哪怕一丁点的东西。只有一堆没有填词的曲子手稿。
他终于还是做了街头艺人,以前他最看不起的音乐流浪者,从手指第一次落在钢琴上那天,他就没想过要在大庭广众下唱烂熟大街的曲子,音乐在他心里一直都高如冰山顶的月光,澄澈干净,高贵圣洁。
但是躺在床上的音乐稿无法给他带来任何东西,他站在人群熙熙攘攘的街头,突然一种极度自傲又自卑的矛盾情感把他裹住,狠狠绊住他拉开小提琴箱的手。
对面站口的街头艺人已经谈着吉他唱完两首民谣了,吉他箱里也出现零星的几张彩色的钱。
就是这么轻飘飘的几张纸压倒了他的信仰。
他张里张口,嗓子里发不出一个音符,那些从小研究到大的演唱技巧全部失去了光泽,变得苍白无力,他正想给自己鼓鼓气,清了清嗓子,发现自己没有带麦克风,也没有带音响。
他终于唱出了第一句歌词,清唱的声音在冷漠的街道上尤其突兀,声音所波及到的范围也窄得可怜。
对面的民谣歌手已经博得了一小圈观众。
他终于打开了小提琴箱,在街头不顾一切地拉起琴来,天色渐晚,不一会也有人三两人驻足,人们关注的不是他的琴声拉了什么,而是在街头拉小提琴这举动实在稀奇。
雨来得真不是时候,一滴两滴,冲向地面,越来越大,随后细密的雨声掩住了苏岩的琴声,雨帘也盖住了他那张愁愤的脸。
雨顺着头发留到额头上,流进眼睛里,又从眼睛里流出来,红了整个眼眶。
他在雨中淋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便找了一把二手吉他,一本自学书,一个月速成了吉他,再次站到街口,他用黑色口罩遮住了半张脸,熟练地从吉他弦上摸出流行歌的音符,但他终于还是没有唱出写给自己的歌。
大城市里失意的人多,机会也多。
全国偶像歌手大赛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他兼职的那家CD店的老板不知是出于惜才还是不忍,资助了苏岩去选秀。
初赛人很多,比赛也比较随意,但他准备得很认真,比赛现场的表演令人眼花缭乱,那些舞跳得气也喘不过来的选手,音调都跑到外国去,闲聊时与他们讨论音乐史,连鲍勃迪伦都不知道,他原本卑微的内心咻地燃起一从火苗,从左胸腔一直燃烧蔓延到瞳孔里。
他上台完成第一首歌的演唱,音域的自然滑动,技法的熟练掌握,作品的大致完成,使他充满自信。
是的,他的音乐天赋非同小觑,天籁敖抗的嗓音令人一听就难以忘记。
他晋级了,金子总是会发光的,他这样想。
接下来的战斗打得很艰难,他没有想到那个拥有秀丽山水的故乡有一天居然会成为别人瞧不起他的理由。住在一处培训的日子总是这么难熬,同组的音乐培训课,每一首新歌他总是第一遍就能把曲子记下来唱个七八,他把他的音乐稿忙不迭地递交到老师手里,希望得到老师的赏识。
但那些他自以为优秀的作品却被老师随意压在练习室的角落里。
舞蹈课,说唱课,他总是最难熬,那些跳得让人喘不过气的舞,节拍他早已厌烦,可肢体却才刚刚上路。
那聒噪的,被他认为是折磨的歌曲,一天却要在他耳边重复几十遍。
他甚至无法听清钢琴的哭泣。
训练越来越不在状态,看着同寝的人每天睡五个小时,其余整天都在练习,他充满愧疚,对自己的内疚。
音乐导师终于找他了,他问起那些放在角落里的曲子,导师说:“他们很不错,只是需要打磨,需要改。”
他的眼睛里写满狂喜,几乎要溢出泪珠。他被认可了。
他颤动着唇,“那么,改成什么呢?”
导师移动鼠标点开音乐制作器,轻轻答了句“这样”
耳机里传来几乎可以擂动大脑的节奏,配上了中英文结合的歌词,他听到一半,一把扯下耳机,眼里的泪终于掉下来,“这不是我的音乐。”
他不想在顶着巨大的压力活得委曲求全,粉丝数少得可怜,他始终不解为什么没有什么音乐灵性的同寝舍友能坐拥那么多粉丝,要说起专业,他甩他几条街。
他穿上那件洁白的衬衫,悄无声息地离开。
年轻的苏岩用他毁灭性的态度面对了选择自己音乐的后果。
三个月的打拼落到最后一贫如洗,还欠了人情。
他缩在这个城市里仅属于他的那一张床上睡到天昏地暗。如果没有那通喋喋不休的电话,也许,他会在床上永远闭上眼睛。
电话里妹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哥哥你到底在忙什么呀,为什么不接电话,奶奶走了,你快回来呀!”
电话那头很吵,他还是听到了父亲熟悉的声音:“别管他,让他死在外面。”
他挂掉了电话,起身将角落里的小提琴一把提起狠狠摔在地上,抱住头哭了个彻底。
“岩岩,奶奶给你买到进口的弦了,你好好拉琴,奶奶还有好多弦,再也不怕我们岩岩把弦拉断了……”
“哥哥,你怎么又跟奶奶要弦了,奶奶肯定又熬夜绣布鞋了!”
“璇璇,说啥呢,我绣花那是因为城里人喜欢,现在的人都重视这种传统手工艺”
……
可他现在连一分买回家的车票钱也没了。苏璇又打来电话:“哥,你回来吗?”
苏岩压住喉咙里的哽咽“我不回去了,最近接了单新歌的制作,挺忙的。”
一向柔弱的苏璇这次也忽然冷了语气:“你知不知道奶奶到去世前有多盼望你,她每天进你的房间把琴架擦得一尘不染,逢人便说他孙子去追逐大梦想去了。这么多年,奶奶白疼你了。”
苏岩再次把电话挂掉,他觉得他没有家了。
大城市夜里的风铺满了繁华与风尘。他吸着唯一免费的空气,肺里被尘埃呛得火辣辣地疼。
世上最支持他的人如今也去了天国,往后的人生用什么支持他遥不可及的梦想。
他的坚持真的错了吗?他第一次这样想,全部错了吗,从喜欢音乐开始,想当全职歌手开始,固执自己以为的音乐开始。
他真的没有天赋么?那么那些放满墙的证书和奖杯又算什么呢,那些从音乐里捕捉到的别人费尽心思得不到的敏感,又算什么?
路边的两座大厦各路相望,气势恢宏,大厦用灯光装饰了夜晚,闪耀得午法让人忽视它的存在。
他看着大厦顶部的logo,怎么漫无目的的走路也能走到娱乐公司呢。
人家都不要你,都不承认你,你哪儿来的勇气去奢求出名?真可笑。
音乐?真可笑。
生活还要继续,过了今夜,当太阳升起,仍然打零工吃着当天的饭,不知明天的死活。
夜幕里总有因嗅着金钱味道的鼻子而活动的眼睛。
苏岩几天后在家门口收到一个信封。
信封里有一张名片,还有一段钢笔字:“你需要我”
烫金的名片下印着娱乐公司的logo,不是举办选秀的诚亦娱乐,而是它最有力的竞争者寻陌娱乐。
他的心,触动了。他好像有机会了,他好像不会辜负奶奶的支持了。
他即刻动身,带上所有音乐稿到了公司。
没有见到推手,而是先被接待后最先被带到了化妆间。
戴上假发,粘上假睫毛,耳钉,装扮上浓厚的脂粉,穿上不对称带流苏的皮衣。他的白衬衫在化妆间被埋到过时的那一堆衣物里。
给他一只话筒,他被推到没有观众的舞台中央。
推手在下面对他说:“唱一首”
苏岩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唱出了一首温和的歌曲,像漫步在乡村小道上,浑身仿佛每一个细胞都铺在麦田里晒着温暖的太阳。
苏岩被自己感动,他陶醉了,这一刻一刻他好享受那个舞台。
表演过程中,推手侧身问了造型师:“他那个脸怎么回事,阴影没打够吗?”
造型师有些委屈和无奈:“他脸型就这样,实在打阴影也显不出来”
“造型呢,那条裤子非要这样穿吗?”
“这是最新潮的穿搭了,他本身身材比例也不好,如果不穿皮衣倒是可以修饰一下。只是他太瘦了,也没什么肌肉,衣服也撑不出形来。”
表演完毕,推手开口了,“我以为是cy不识货,原来就是庸才,浪费了这身妆容,也浪费我的表情。”
推手起身离开,苏岩压着齿间的颤抖问:“为什么”
推手已经走远了,回答飘荡回整个舞台,“你除了嗓音,什么都没有。”
苏岩追出了舞台,一直跟到办公室。
他隔着办公桌,眼中烧起了他的怒火,他的骄傲,对推手吼道:“你根本不懂音乐,难道就在舞台上摆摆花架子,唱唱跳跳的就是音乐吗?那样连歌都唱跑调。你懂得64分音符吗,懂得节拍在什么样的维度上会变奏吗?”
本以为推手会十分生气,他却笑了,“你有对着镜子看过你的形象吗,这世上从来不缺有音乐才能的人。”
苏岩转身离开办公室。
生活又回到正轨,苏璇再次打电话来说妈妈身体不太好了,苏岩望着家徒四壁的房间,他开始想放弃了,放弃吧,有多少人做得起音乐梦。他是想出名,但不是当明星,他想凭自己的音乐也能名留青史。
要离开的第二天,他收拾行李,结了房租,拖着行李箱走上去车站的路,红灯,他等在这头看见了斑马线对面的造型师。
绿灯亮起,他迟疑了一会儿,向前迈步,造型师扬起笑容等他过来。
苏岩说:“你回吧,我不会改变我的想法,我很累了”
造型师扬了扬手里的票,“你之前参加的选秀比赛的成名夜,听说会很精彩,不去看看?看看曾经和你做过舍友的相同起点的人能走到怎样的高度?”
“我不想去”
“好好想想,想想你的家庭,想想你的双手能干什么”造型师拍拍他的肩膀,将票塞给他离开了。
苏岩拉着行李箱走向候车室。
列车车次一班一班变换着。
“k647即将启程,请还未检票的旅客速到检票口检票。”
苏岩左右手里都渗出汗珠,把两张可怜的票渗湿。
他最终没上车。他将行李寄存好,走回那个令他挫败的会场。
会场门口应援横幅,灯牌,荧光棒到处都是,粉丝的尖叫呐喊淹没了他的眼睛。
就座后,他麻木地看着舞台灯光亮起,那撕裂的音乐将人们的耳膜炸开,服装前卫,浓妆淡抹的少年在舞台上踏起舞步,开场秀燃爆了人群。
都一样是上过舞台的人,竟没有人记得他。
比赛结果已经昭然若揭,这场秀只是一个宣布的仪式而已,他看了一半离开了会场。
远远地,造型师林杰跟出来,他追上他:“改变想法了吗?”
苏岩定定地看着林杰的眼睛一瞬躲闪开了,“没有”
林杰“哈”地笑了,“年轻人,两年没有结果的打拼,你还没看清吗?靠音乐出名,你以为你是迈克尔杰克逊还是周杰伦?世界上热爱音乐的人多了去了,有专业音乐素养的人音乐学院里一抓一大把,你以为你写几首曲子就能成名吗?”
苏岩急红了眼:“错了,完全错了,我想要的是我的音乐出名,让别人听到,而我自己出名。
不是因为我当了偶像带火一首快餐歌曲。”
“你知道你的舍友为什么能出名吗,说白了他实力没有多少,但是他懂得顺应趋势,会包装自己,你想要你的音乐,现在的音乐,哪首歌不是听过几遍就被遗忘?就过时?甚至有的歌手根本不记得自己唱过它。”
苏岩没说话。
林杰接着说到:“你对着镜子看过自己吗?”
“我知道!”苏岩吼到“我知道,我没有好脸型,没有高鼻梁,没有双眼皮,嘴唇更是突翻着,身高才刚一米七,五五分身材,我是普通人,丑陋的普通人,这样就是你要我放弃音乐的理由吗?”
“你说对了,你知道为什么没有人认识你吗?这是个看脸的世界,苏岩,你无法不面对它,人千千万万,就是有那么些人天生好皮囊,做什么事情都顺风顺水,稍稍举手投足就能获得别人的青睐。”
“别说了,你别说了”
林杰将他扯回会场,节目正进行到高潮,那些颜值惊艳的男孩子站在舞台上光芒万丈,“你看着,你看好了,那才是出名,那才是未来,你听听台下的喧闹,那是你的名字吗?!”
苏岩流下眼泪,从此以后他不再是苏岩了。
他终于与寻陌娱乐签了约,公司将他以前的经历全部花钱收回,出资给他整了容,垫高鼻梁,矫正牙齿,他把头发养长烫了又染,穿衣风格一变再变,每天在练习室里扣舞蹈动作,汗湿到T恤拧出水来,他学习演唱技巧,压低嗓音,练习舌头,为了能说出清楚的rap,管理表情,为了在每一个角度都做到完美。
他开始改变他的曲风,开始加进繁琐的节奏。
公司运用他的音乐稿曲吸纳进来几个不错的制作人。
一年以后,苏染颜出道了。
他顶着音乐天才的噱头,在舞台上唱跳着享受着台下的尖叫和掌声。
那些曾经令他喘不过气的舞蹈被他搭配歌唱跳得恰到好处。
那些曾经聒噪的节奏被他运用到没一首歌曲里。
镜子里的苏染颜,聚光灯下的苏染颜,相机里的苏染颜,都是拥有完美面孔,忧郁气质的音乐王子。
他再回家,已经是坐上专车,乘上飞机,有粉丝接机的人了。
那个小城也因为他的到来而闻名。
然而对外,对媒体已封锁的消息是苏父不认苏染颜。
苏染颜没能踏进家门,苏父指着他的鼻梁说:“你不是我儿子,我不认你”
工作要紧,他还有很多表演要赶场,很多新歌要发布,在家乡小住了两天便要离开。
苏母对他说:“去看看雅希吧,雅希去年被查出淋巴癌,如果你再不去看可能就没机会了。”
当苏染颜走进那道熟悉的院门,雅希已经卧床不起了,雅希苍白的唇上扬,“苏岩哥哥,给我唱《蜕变》吧”
《蜕变》这首歌是苏岩小时候为了安慰雅希,跟她说有一天她也会变得像公主一样美丽聪明而哼的曲子。
苏岩张了张口没能发出声音,“雅希,我把这首歌录进光盘里了,以后想听你随时都可以听。”
他将光盘放进读碟机,光盘里不仅有歌还有他在舞台上唱跳的视频。
床上的雅希微微闭了闭眼睛,她说:“这不是苏岩哥哥的声音,你骗我”
“苏岩哥哥拉的小提琴,穿的白衣服,不唱这样的歌。”
“它好吵,要关掉”雅希从床上奋力地直起身。
苏染颜突然红了眼眶,他沙哑的嗓音里不知压抑着什么:“雅希你根本不懂”
雅希的奶奶跟在苏染颜的身后出了门:“小岩,雅希她不知道,你别生气,如今你出名了,有钱了,你嫌弃我们也没所谓,但是你妈妈……”
苏染颜突然很严肃:“我没有嫌弃过任何人,我只嫌弃我自己,我是苏染颜,不是苏岩。”
……
飞机上,苏染颜用遮瑕膏掩盖着疲惫的脸,下了飞机,他去赶中秋联欢会的场,镁光灯下,他的笑容看不出一点疲懒。
明后天新歌该发布了——我知道。
后天杂志该拍摄了——我知道。
下星期该准备巡演了——我知道。
……
然而恰恰就是这次新歌发布出了问题,诚亦娱乐最近新捧出一位新星,抓紧在苏染颜发布新曲的前半小时率先发布了新歌。
苏染颜的单曲后发布,但是两首歌除了歌词不一样,旋律完全相同,甚至曲风也一样。
一时之间网络上消息铺天盖地,苏染颜抄袭的声讨之音充斥整个网络。
两家粉丝掐架,评论区乌烟瘴气。
苏染颜一听那首歌就知道,那是他曾经给住在一起的朋友看过的曲子,真不巧,这是他最喜欢的曲子,真不巧两个人都用了它。
事件继续发酵,诚亦家的粉丝火速扒出苏染颜以前参加比赛的照片,上了今夕对比图,苏染颜整容的标题在时事热搜榜上持续不下。
诚亦娱乐甚至放话要告苏染颜抄袭。
寻陌娱乐现在陷入了困境,如果要翻案必要承认苏染颜整容,如果不承认整容就没有办法证明没有抄袭。
演唱会的门票已经售出,看样子所有工作势必要延期了。
粉丝等苏染颜工作室发声,但是一直没有回应,也不正面回答,似有默认倾向。
终于等娱乐都快定论时,苏染颜发声了。
演唱会不推迟如期举行。
为了演唱会,他拼尽全力,凭这些年的经验,他知道,这次,可能是他最后一次站在舞台上了。
他打扮好自己,这次染了奶奶灰的最新发色,站到舞台上,后腰和膝盖熟悉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
演唱的技巧运用多了,他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声音,最近几天听自己以前的CD,那清亮的声音会让他忽然热泪盈眶。
他舞得大汗淋漓,偶尔一两句歌词跑了调也没有在意。
狂欢过后,演唱会接近尾声,他终于停下跳了一晚上舞的双腿,他喘着气,安静下来,仔仔细细将台下的粉丝看了一遍,鞠了九十度的躬:“再次感谢这些年歌迷朋友们的陪伴,我需要对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做个解释”
会场安静下来,不少女孩儿眼里已经含泪。
他打了视频电话给雅希,这时候的雅希已经不能行动了,在奶奶的怀抱下勉强坐起来,屏幕上的雅希是个光头,她小时候乌黑的两条辫子早已掉光。
“苏岩哥哥,给雅希唱《蜕变》吧”
苏染颜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水,回身拿了小提琴。
他再次对着会场观众鞠躬:“对不起大家,我是苏岩”
“我的音乐我再也唱不出来了”
他的眼泪又流下来,在沾满脂粉的脸颊上冲出了纹路。
他对着荧幕说:“雅希,苏岩哥哥嗓子坏了,拉琴给你听好不好?”
他脱下皮衣,露出里面的白衬衫,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上熟悉的把位,他没有忘记换上奶奶为他珍藏的琴弦。
悠扬的琴音回旋在会场,像麦田里拂过一阵带着阳光气味的风。
雅希轻轻合上眼,“苏岩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