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只剩归途,归来必定昂首挺胸

“起了,昨天你说你今天要走……考试……”母亲似梦呓般含糊不清,仿佛下一秒就能进入梦乡。

我伸着懒腰深吸一口气,顺势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一眼一万年。

不禁想到网上的段子。明明昨天设置了六点半的闹钟,结果六点二十八就醒了,关了闹钟准备眯一分钟就起床,再睁眼已是七点十四。

我缓缓吐着气:“你们昨天几点睡的?”

“四点半……”

我打开微信看了一下余额,皱了皱眉:早知道昨天母亲问要不要给生活费的时候直接答应就好了。无奈只能把手机扔到一边,已经无力查看左下角的99+的新信息了,索性闭上眼,又深吸一口气,打算躺到八点再去车站,早午饭一顿解决。

床微微一颤之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原来是母亲正坐在床边,打着哈欠眯着眼分辨衣服的正反面。

“昨天你赢了多少?”我翻个身侧躺着问。

“输两百,”说到“战绩”母亲顿时精神了,“后半夜我报听两把自摸整回来一点……”母亲把衣服套上头之后继续说,声音里满是欢喜:“然后又翻了一把金鸡。起!煮面吃!”

我立刻翻身站起来,满脑子都是昨晚猪肘汤的味道。


不会做饭,没有工作,没有男朋友——现实就像手里的这一捧凉水,无情地拍醒我的美梦。

客厅的沙发上二叔和二婶昨晚在麻将桌上经历了一场大战后,带着刚满一岁的小孙子睡的正酣。听到厨房里的响动,堂妹从卧室里探出一个乱糟糟的头,整好撞见另一个乱糟糟的我,然后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今天要走?”

小孙子听到堂妹的声音,哼唧了一声“妈妈”,一蹬腿又睡着了。我对堂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然后点了点头。

自己明明是家里最大的,却什么都没有。堂妹从小就聪明过人,又肯努力,读书跳级保研,提前毕业,工作人才引进一路绿灯,顺顺利利。而自己呢?没有保研资格就罢了,好不容易考上了研究生,毕业却没找到工作。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打开微信心不在焉地看着99+的三人群聊记录。群名叫“未来女博士”,只是考博的只有姚思雯一个。而我已经是铁了心要找工作,而另一个“未来女博士”——陈欣,第一次考博失败之后,家里托了关系就等明年三月份入职了。

看完聊天记录以及两人“友谊万岁”的朋友圈,就知道这两人又出去潇洒了。一周前姚思雯还还口口声声地说陈欣这人总坏招多,要远离她。一周后就和人家“友谊万岁”了,说不定现在又说着我嫉妒心强、心眼儿小之类的话吧。

“你和之前给你介绍的那个男生聊的怎么样?”大概是看到我在看微信,堂妹就凑过来问了一下。

“啊?没感觉,没怎么联系。”我敷衍地应付了一下,准备起身去厨房看看面条煮好没。

“你拿锅接点水烧一下,”母亲一只手拿着铁锅,一只手拿着锅铲,锅里是香喷喷的猪肘,锅铲上是黏糊糊的猪油,“去梳一下你这个鸡窝头,一大早要走的人了……”话还没说完锅铲就落在灶台边,转了个圈然后砸在地上,清脆的响声唤醒了所有人,一瞬间小孩的哭声,大人的哄骗声、呵欠声、责骂声,如同开闸泄洪一般,而母亲的动静且丝毫不减,在厨房里上蹿下跳地忙活着,不一会儿全家人的早餐就做好了。

人只要开始坐下来开始吃东西,脑子就闲不住,七大姑八大姨的就开始聊起来了。

“水叶啊,你工作还没找到吗?”

“快了。”

“实在不行我托人给你找个厂子先呆着……”

“小姑,不用,我自己在看看。”

“上次给你介绍人咋样了,女人呢差不多将就就行了,年纪大了,眼光不能太挑……”

“……”水叶用力吸了一口面条,“恩恩,知道了。”

“急啥啊,水叶要先把工作确定了再找婆家!”

“不急,只是说先处着,正好水叶今天去车站,那个男生也去,水叶叫他送送你,女孩子可以适当主动………”

“哦哦,对,我还得去车站,先走了,你们就不送了……”堂妹的话正好提醒了我,走了就能逃离生活的拷问。

于是我立刻站起来去拖昨晚收拾好放在门边的行李。

我就是这种习惯逃避的人,像一只笨拙的鸵鸟只会把头埋到草堆里,可是实际上鸵鸟腿长跑得快,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这样做的,我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短腿,苦笑着摇摇头。这时身后的门开了,母亲探出头来:“你这回走要好久才会来了吧?”

衣锦还乡——脑海里只剩下这四个大字。高中麻木无知地抄写了无数遍的成语,一瞬间变成了无比清晰的目标,这个目标仿佛是自己一出生就埋在心底的种子,现在慢慢开始发芽,壮大,成为了自己一生的追求。

我本想说找到工作就回来,但是想了想终究什么也没说,我怕说出口了就一定要做到,更怕说出口了做不到。

“他们说他们的,不要有压力。”

“嗯。我走了。”电梯很会看气氛地打开了门,再晚一秒,我可能会哭。

电梯门缓缓关上,硬生生切断了我和母亲的对视,我的眼神空洞了一秒后转而坚定,这一刻我明白人生只剩归途,归来必定昂首挺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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