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生日将近。这几天，我常常想起母亲:哼着小曲哄我入睡的母亲，耐心用汤匙喂我饭菜的母亲，油灯下缝补衣裳的母亲，厨房里张罗饭菜的母亲，时常无言凝望的母亲……往事一幕幕回放，温暖里透着一些微凉。
01
小时候，爸爸因为搜集博物馆的资料长期奔波在外，家里的重担就落在母亲一个人的肩上。那时候，我们家不是特别的穷，但经济也不是很宽裕，母亲为了让我们兄妹四个吃饱穿暖，想尽了办法。母亲是个能干的人，我们兄妹四个身上穿的、脚上套的都是母亲亲手做的。母亲的针线活做得特别的好，每次我穿着母亲给我做的布鞋或是织的毛衣，总会引来很多同学的羡慕嫉妒恨。看着她们赞美的眼神，我的心里别提有多美。
中学时代，我在学校住读，每个周末回家，母亲总会弄几个鸡蛋，用花生油煎得香喷喷的，然后加入红糖水煮两三分钟，再加点猪油，用一个大碗盛着，端给我吃。浓浓的母爱，沾染着鸡蛋的香和红糖的甜，滋润着唇齿舌尖，温暖了我的胃和心田。
这些年来，无论在外面吃了多少美食，我一直惦念的，还是母亲的厨房里飘出来的味道。
舒婷曾写过母亲的味道:“有谁能说清楚母亲的味道是什么？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用个不太贴切的比喻吧，我的妈妈类似薄荷，淡绿、清凉，还有一丝药的苦涩。”我觉得我的母亲也类似薄荷。母亲的怀抱是我一辈子依恋的襁褓。我希望人生没有终点，让我能永远幸福地走在铺满母爱的大路上。
02
夜，温凉如水。这样的夜晚适合思念。翻开日记本，为母亲写下的文字泛着温柔的光。
2013年5月8日
妈妈，节日快乐！您是我永远的家，无论我在外居住多长时间，孤单的时候，只要想到您，心里就无比的温暖。妈妈，谢谢您这么多年的呵护疼爱和包容。
2014年7月9日
二十年前在家“啃老”，心安理得。二十年后回家“啃老”，愧疚难安。老妈每天为我忙碌不停，连饭后擦桌子的小事都不让我做，虽然免不了唠唠叨叨，但话语里满是不忍心和不放心。妈妈的爱有多少斤，答案写在她脸上的皱纹里。
2016年7月21日
回红安住了一个星期，长胖了好几斤。妈妈每天除了变着花样做菜给我吃外，还专门炖汤给我喝。昨天下午，妈妈还特地买了一只土鸡，准备今天早晨炖给我吃。可是，因为急着回家，我没有喝到妈妈炖的鸡汤。妈妈的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2016年8月16日
雨一直下，心情有点差。想起家中的老妈妈，我哭啦！下雨天她的腰更痛啊，我在外生活不能照顾她。上次为我杀的鸡我没吃就匆匆回家，她的心里又多了些牵挂。我惭愧呀！都奔“五”的人了还让老妈放心不下。时间若能倒流我一定不嫁，在家陪伴我的老妈妈。
恍惚中，母亲向我走来，一手拿着我爱吃的食物，一手拿着我喜欢的衣服。我看到了母亲满脸的慈爱。
在心理上，母亲好像一堵墙，挡在我和死亡之间。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想到我的前面还有母亲在，我就很安心，生活的不快与烦恼，都在不知不觉间烟消云散。
“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所有的母亲好像都一样，她们寂寞地专注地打理厨房，做出一桌又一桌的好菜，目送我们去更遥远的山川湖海。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母亲总爱跟在我们身后小心地问东问西，就像小时候我们依赖她那样。母亲老了，曾经能掌控一切的她变得衰弱，而曾经年幼柔弱的我们却变得日益强大，强大的我们并不懂母亲内心的自卑和无力。母亲的世界很小，只装满了我们！我们的世界很大，常常忽略了她。
每一年，母亲的生日我都不能如期回去给她祝寿，多数时候是因为孩子要上学，怕耽误孩子的功课。在母亲和孩子的利益相冲突时，我总是选择维护孩子。我知道，母亲自从生下我们以后，她的心里就只有我们。无论我做什么，她都能包容和理解。所以，我才一次又一次地将母亲的爱辜负！
03
每次回红安返黄梅时，我都不敢当面跟母亲告别。我和母亲都是经不起别离的。每一次离开，我都不敢看母亲的眼睛，还没转身，就已泪奔。我总是在头天晚上就转到宾馆住宿，第二天直接回黄梅。
去年暑假，我回红安小住了几天。因为抗洪，先生没有时间去接我回家。那天，有些特殊原因，我不得不坐早晨七点从红安到蕲春的客车回黄梅。母亲坚持要送我去车站。一路上，母亲似是叮嘱又像是埋怨地说:“一个人跑那么远，有什么事我又帮不到（你）。总是病恹恹的，自己要照顾好自己。跟婆家人相处和睦些，对婆婆要孝敬。莫要担心我，别看我七十多岁了，我的身体比你好。”我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早已是泪流千行。我拼命地忍住眼泪，不让它流出来。就在跨入车门的那一瞬间，我真的好想回转身去拥抱一下母亲，可是我不敢回头，我怕我忍不住会哭出声来。我低着头对母亲说:“姆妈，我走了。”母亲“嗯”了一声，余光中我看见母亲匆匆转身，快步地从我身边离开。坐在车上透过车窗，我看见母亲瘦弱的背影越来越远……早晨的太阳照着母亲的白发，闪闪银光刺痛了我的眼。我再也忍不住了，顾不得旁人奇怪的目光，放声大哭。
亲人永远是最亲密的存在，母亲了解我，疼爱我，怕我在外受委屈，总想成为我温暖的避风港。只是，我固执地选择远离，不肯释怀。光阴行过红尘深处，回首，我们曾经遗漏过生命中那么多令人感到深情的时刻，原来，我和母亲都依然彼此深爱着。
再过两天就是母亲76岁的生日，我心中的思念越来越重，好像平常被埋在心底的那些小情绪都蠢蠢欲动，一点点的溢出来。
大概是我明白，我再怎么努力，也追赶不上母亲衰老的速度，唯愿我能不负时光的深情，用力去关怀、去思念，让我和母亲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没有遗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