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 范闲最近总是做着奇奇怪怪的梦。
譬如两天前,他梦见身着奇怪紫衣的自己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地上,全身最脆弱的腹部似乎被什么利器捅穿了,可以清晰得感到温热的液体正从伤口处缓缓渗出,锥心的疼痛感也一阵阵地从腹部席卷全身,只是这痛觉太过于真实,真实到范闲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他依稀记得人类在梦中大抵是不会有疼痛的感觉。
再譬如今天的。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范闲很喜欢这样的夜晚,不会失眠,可以安安稳稳得睡个好觉,他用被子舒舒服服地把自己裹了起来,很快便轻松进入了梦境之中。
再一睁眼(实际上,他睁不开眼,但范闲解释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能看见梦中发生的一切,这种感觉就好像是灵魂出窍了一般,他在梦中是旁观者的视角),范闲又躺在了那个熟悉的地方,周围依旧全是断壁残垣,总给他种衰败颓废的凄惨感觉。
这次多了一个陌生的青年跪在地上紧紧抱着他,范闲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很冰冷——大概是因为腹部受伤失血太多的缘故,范闲在心中推测,这正好与前两天的梦串联在了一起,紫衣上的液体也已经凝固成了红得发黑的血块。
原来我的梦,还是个连续剧,范闲身体僵硬地躺在那里,脑中却还在胡思乱想。
不知接下来会有什么发展,只希望不要像大部分的国产剧一样狗血,范闲暗暗祈祷着。
那个黑衣青年穿着单薄,但宽实胸膛却意外的温暖,不知为何对范闲有种奇怪的吸引力,他挣扎着想再往青年的怀里再凑近些,但好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似得,范闲依旧只能紧闭双目一动不动地倚靠他的怀里。
“范闲,醒过来……”那青年语气明显带着哽咽,他像对待一件容易损坏的珍贵玻璃制品似得,手轻轻地抚过范闲的脸庞,替他擦干净了脸上的血污。
“他怎么知道我是谁?”范闲一惊,但转念又想,其实也很好解释,这毕竟是我的大脑生成的梦,我总归该知道自己的姓名嘛。
但任凭那个青年怎么悲切地呼唤自己的名字,他也只能干躺着做不出任何回应,或许在这个梦中,范闲扮演的是个死人的身份。
眼看着那个青年举止行为愈发得慌张,范闲很想大声告诉他,别再喊我了,我真的已经听到了,但就是动弹不得,或许下个梦我就又复活了呢,你姑且等等看。
那个青年又将范闲的头贴在自己的胸膛,沉默了许久,真的没有再喊范闲的名字,但身体突然颤抖了起来,大概是真的意识到怀里的人早就没了生气,他的泪珠竟然像不受控制似得滴落在范闲苍白的脸颊上。
他是伤心了吗?范闲有点慌张,因为(梦中的)我死了?所以这个青年和(梦中的)我是什么关系?
不过,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因我而哭,范闲心里涌过一股暖流,但他觉得还是要批评一下黑衣青年的行为——男儿有泪不轻弹,哭哭啼啼得实在不像样子。
范闲努力想看清青年的脸,毕竟这个青年好像很在乎(梦里的)自己,如果连他的样子都不知道,那范闲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冷血,可是黑衣青年的脸就像是笼罩着层雾气般一团模糊,纵使范闲怎么努力眯起自己的眼睛去看,他也只能粗略看出个大致轮廓——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就这么费力地聚焦着自己的视线,就在几乎快看清楚那个青年的相貌的那一瞬间,范闲突然听到一声震耳的雷声在耳旁炸起!
“啊!”范闲一个激灵吓醒了过来,他神情恍惚了几下,腹部隐隐约约传来的疼痛感又将他拉回了现实之中,范闲揉了揉眼睛环顾着周围,发觉自己仍待在他的小破卧室里,梦中的那些石碑与石雕已经消失不见,他身上穿的也不再是奇怪的紫衣,而是跟了自己好几年的卡其色睡衣。
“那个青年也消失了哇。他到底是谁?”
范闲感觉身上似乎还残留着他胸膛的温度,他莫名奇妙的有些失落,就像是心中突然发现了一个空洞,但却没有东西可以去填补,只能放在那里置之不理,这让他有种怅然若失之感。
不过,这略微有些落寞的感觉转瞬即逝,毕竟范闲心大。
范闲紧了紧被子重新躺回床上,看了看窗外,又静静听了会雨滴时缓时急杂乱地敲打着玻璃的声音,平复了心神——好在夜还深,他还不必着急起床。想到这,范闲又舒舒服服地翻了个身,擦了擦后背不知道何时冒出来的冷汗,又像往常一样摸了摸自己柔软的肚子,还真不是自恋,范闲的皮肤生得比女生还白净细腻手感极其的好。就这么随手摸着摸着,范闲突然生出了个奇怪的想法,他的肚子正中间有个很煞风景的粉红色狰狞胎记,范闲忽得隐约觉得这个梦不是凭空出现的,毕竟曾经有个说法是这样讲的,人身上的胎记就是上辈子致命伤口所在的地方。
“那么,这么说来,或许上辈子我就是被一剑捅死的?”
范闲嘴角上扬了几下,又觉得睡意席来,他将半张脸埋在厚厚的被子之下,复又沉沉睡去。
毕竟,第二天他还需要上学,总是睡不够的范闲一向是抓紧任何宝贵的睡眠时间,他可不想把精力浪费在这子虚乌有的“前生今世”说法——这说到底就是个梦嘛。
虽然,在雷声的掩护下,神经大条的他并未发现,家里多了个陌生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