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第一次见到孙亮的时候，王凝就觉得他们之间会发生点什么。人和人之间就是这么微妙，有时一个眼神就够了。

那天，王凝去工商局办事情，电脑取号是178号，在她前面还有45人排队。王凝估摸着至少要1小时才能轮到自己，决定到附近的星巴克去买杯咖啡。

排队的人有点多，王凝才想起，今天是周五，星巴克买一送一。王凝心想，今天倒是错过机会了，不然约上一个伴还能少一半价格。这时，她身后有人轻声问了句：“小姐，你买几杯？”

王凝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一位穿着白衬衫的男人，中等身材，长得不算帅，戴副眼镜，看上去斯文有涵养。王凝回答：“一杯。”

“那要不我们俩一起合着买，每人只需要付一半的价格了。”男人笑着说。

“好啊。”王凝一边点头，一边心里在笑，她想现在男人都是这样搭讪的吗？

男人买完单，对王凝说：“一共，32元，我们一人只要付16元，你说是不是很划算？”王凝一边掏出16元，一边想，原来他是真的要和她拼着买咖啡，是自己想多了。

王凝走的时候，回头看了男人一眼，觉得这男人倒是挺实惠。

02

回到办事大厅，才刚过去十几个号码，看来一下午都要耗在这里，想想真是太不值得，却也无可奈何。

等了将近两小时，终于轮到了王凝，可是收资料的马尾辫姑娘检查了一遍资料，却面无表情地告诉她，资料不全，要重新提交。

这下，王凝急了，白等了一个下午，事情没办好。她恳求道：“老师，这个证我们公司等着急用，能不能您先把材料收进去了，我明天一早把缺的资料送过来?”

无论王凝怎么发嗲卖萌，说尽好话，马尾辫姑娘只是生硬地回答两个字：“不行。”

王凝长得肤白貌美，外加一双大长腿。所以，公司喜欢派她出去办事，美女出马，一个顶俩。基本上，经王凝的手处理的事情都还比较顺利。可这次，面对马尾辫，她却丝毫没辙。

这时，有个男人走过来对马尾辫说：“小菲，你就帮她把资料收进来，旁边做个记号，缺什么。这样也省得你明天再重新审一遍资料，看得眼酸。”

王凝一看，正是前面买咖啡的男人，她连声说：“谢谢。”她看到那男人走到后排。办完事后，王凝特意到他的位置上看了看放在前面的名牌：孙亮。

一天内见了孙亮两次，混了个脸熟，事情后来办得也算顺利。王凝拿好证的当天，递了张纸条给孙亮：“孙老师，谢谢你，请你喝杯咖啡。”

不一会儿，孙亮就出来了，笑着说：“怎么这么客气，你这是贿赂国家公务人员。”

王凝也笑着说：“几十元的咖啡，就贿赂了啊，那下次你请我喝吧。”孙亮也不推辞：“那说好了，下次我来买单。”

03

就这样加了微信好友，偶尔开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孙亮偶尔还会给王凝分享好歌、搞笑视频。渐渐地在微信上熟稔起来，甚至偶尔开始聊骚。所以，当孙亮开口约王凝吃饭时，她一点也没意外，也没想拒绝。

26岁的王凝在上海已经打拼了3年，进出于写字楼，做着小白领的工作，但实际上每天早上挤地铁，挤得透不过气来。晚上回到家，对着冷冰冰的房子，一直想找个男伴，却总也找不到合适的。换句话说：就是高不成，低不就。

孙亮看上去还是个挺合适的人选。上海人，有稳定的工作，年龄也相仿，也不抽烟不喝酒，看上去没什么不良嗜好，倒是可以试着交往一下。

于是，王凝就去赴了约，穿了一条及膝的米色连衣裙，简单优雅。孙亮穿了件格子衬衫，看上去白白净净。

孙亮是典型的上海人，说话不快不慢，做事慢条斯理。点菜的时候，也是喜欢点上海本帮菜，烤麸、毛豆、虾、罗宋汤。三菜一汤，有荤有素，简简单单。

餐桌上，孙亮很有耐心地剥着虾，然后蘸酱油，慢慢嚼着。剥完后，摆在桌上还是一个完整的壳。王凝想，一个男人能如此有耐心，倒也难得，她吃虾基本是囫囵吞枣，没啥淑女形象。

第一次吃完饭，王凝非要请孙亮，以示感谢，孙亮也没推辞。王凝觉得孙亮人还不错，也没有刻意点贵的。以后又陆续约着吃了几顿饭，但王凝都坚持要AA制。孙亮笑着说：“你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姑娘。”

04

又过了几天，孙亮发微信给王凝：“有人送了两张电影票给我，我正好缺个伴，你有没有空陪我去看？”王凝觉得这是个新的信号，心跳得有点加速。

看完电影出来，王凝几乎想不起电影是什么情节，只记得在黑暗中，孙亮拉起她的手，还不时轻轻地在她耳边吹着气，弄得她有些意乱情迷。这次之后，两人就进了高速发展阶段。

王凝虽然长得漂亮，但从不好高骛远，她觉得过日子就是要踏踏实实。孙亮看上去就是个经济适用男，每天早中晚三次问候，经常也会来接王凝下班，王凝挺享受这种关怀。

两人的第一次意见分歧是有一次吃完饭后去逛街，王凝看到哈根达斯，忍不住就去买了一盒。孙亮皱着眉头说：“冰淇淋伤胃，不能多吃。”王凝说：“我就是忍不住，偶尔吃吃没问题的，你要不要来一盒？”孙亮板着脸说不要。

但是，一路上，孙亮就开始给王凝讲道理：“我们虽然年轻，但钱要花在该花的地方，几十元买个冰淇淋不值得。”他还把自己的薪资露了个底：“我们公务员，薪资不高的，一个月也就几千元，不过，我现在住在家里，爸妈不要我一分钱，所以我的钱可以全部存下来。像你这样大手大脚花钱一个月能存多少钱？”

王凝说：“我哪有钱存下来？我是月光族。”王凝的薪资本来也不高，也就6000元。尤其是她还要付每个月的房租、水电费，剩下的钱吃吃饭、乘乘车，再买买衣服就所剩无几了。

孙亮一听王凝每个月的钱都吃光用光后，居然说了句：“以后你的钱要让我来管，你这个样子真是败家女。”

王凝气不打一处来：“我这么辛苦工作，吃个自己想吃的冰淇淋又怎么了？”

两人不欢而散。

05

第二次争吵的起因是房租。那天，王凝在抱怨房东马桶坏了不修，空调坏了不换，却又要涨房租。孙亮马上接口说：“你每个月把钱浪费在房租上太不值得了，要不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王凝正在考虑这么快同居是不是不太好。孙亮又接着说了一句：“这样我们可以多攒一些钱。”这句话让王凝感觉很不舒服，还没谈婚论嫁，就要把钱算成共同财产了？看上去是在为她好，但其实是在嫌她乱花钱。

王凝越来越觉得两个人的生活理念不一样，就在她纠结和孙亮是不是真的适合时，孙亮却先斩后奏地把他爸妈叫了过来。

那天，孙亮约王凝吃饭，等她到了那里之后才发现不只有孙亮，还有他的爸妈也在。王凝有些忐忑不安，轻声问孙亮为什么不提前告诉自己，害得自己空手而来。

这时，孙妈妈开口了：“是我让他不要说的。”说话和孙亮一样，慢悠悠的。孙妈妈一看就是典型的上海人，烫了个卷发，着了件旗袍，还涂了点口红，看上去挺显年轻。

孙妈妈泯了口茶，说：“东西也不用买了，你们挑的那种牌子，我们平常都不吃的。”说话虽然是客客气气的，但每句话都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大闸蟹上桌的时候，王凝客气地说：“我不爱吃蟹，你们多吃点。”孙妈妈则笑着说：“这个大闸蟹，你们外地人确实也是吃不来的，也只有我们上海人才会吃得这么精细。”然后，拿出一套吃蟹的工具，有条不紊地敲着、剪着，挑着。这顿饭，王凝感觉极其不自在。孙亮却丝毫没有察觉，乐滋滋地剥着蟹。

06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孙妈妈对王凝说：“老实说，孙亮找个外地姑娘我是不太赞成的。不过，我看你也蛮乖巧的，我就把事情和你挑明了吧。这次，我们这么急要和你见个面，是因为我们家在静安区的老房子马上要拆迁。那么，孙亮结婚的事情就迫在眉睫了。”

"拆迁和结婚不是两回事吗?"王凝一头雾水。

“是两回事，也是一回事。我听孙亮说了，你虽然是外地人，但当初一毕业就留在了上海，办了上海户口。如果你们俩结婚了，可以把你的户口从集体户口中迁到我们的老房子里，这样就可以多分一个人的钱。”孙妈妈不露声色地说。

王凝心想：原来孙亮是为了要多分拆迁款，才急着想和我结婚的？她望向孙亮，孙亮却把脸转开了。

孙妈妈继续说：“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你如果要和我孙亮结婚，你们之间必须要有一个婚前协议。”

“婚前协议？”王凝瞪大了眼睛。

“对，协议上要注明，属于你名下的拆迁款全部归孙亮所有。如果两年内离婚，你一分钱也拿不到。如果婚后有孩子，那么离婚你可以拿拆迁款的20%。但是，其它孙亮名下的房产你都没有份。”孙妈妈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

王凝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阿姨，我不明白，我们现在谈的是结婚，你怎么说的全是离婚。”

“你们这些外地小姑娘，我见得多了，谁知道你是冲着房子、还是钱来的！我们不提前做好防范，到时人财两空啊。"孙妈妈鄙视地瞟了王凝一眼。

07

王凝觉得一阵恶心。她回头看着孙亮：“原来你选我，不是因为爱我，而是因为你觉得我善良，不贪财。而且我家不在上海，所以你觉得我没有资格挑三捡四，肯定会接受你提出的荒唐条件，对吗？”

孙亮笑着说：“你也不吃亏啊，我们各取所需。现在我们俩不是挺合得来吗？再说，万一我们真的不合适，离了婚，只要你生了孩子，你也能分到20%。”

王凝看着孙亮，仿佛像看着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这几年她是为了房子而东奔西走，被房东临时毁约，差点露宿街头；也曾遇到房子漏水，合租时和室友不开心。她是特别想要一个爱人，想要一个家，能安定下来，但她从没有想过要为了钱而嫁给一个人。

王凝站起身，说道：“抱歉，我先走了。交往时，我坚持要AA制，就是为了在分手时能够不拖泥带水。像你们家这么高的条件，恕我高攀不起。”孙亮和他妈妈目瞪口呆。

王凝庆幸自己在婚前就看清了孙亮的嘴脸，她甩了甩头，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门。

婚前就各种算计，婚后还不知道是如何一地鸡毛。去他的，婚前协议，谁爱签谁签吧！

作者：装睡猫，期刊作者，自由撰稿人， 左手鸡汤，右手故事。她说，每个装睡的人都期待被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