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不停地拍打他的脸庞,而在渐欲隐没的夕阳的启示下,细如刀片的冷雨也前来造访,仿佛是在嘲讽他此时冥顽不化的执念。
随着风势和雨势越发暴烈,他手中的渔网似乎也越发厌倦,在湖中不自觉地耷拉了下去。这轻微的变化,在钓客那儿当然是无伤大雅的,然而对于身量狭小的鱼儿来说,湖面的荡漾便宛如人类的地震一般了,而这渔网的起落又何异于天塌地陷呢?就这样,本来行将入网的青鱼一溜烟地窜了出去,一转眼就逃到了少年的视线之外,只给他留下一缕幽秘深邃的水路。“看来今天不再有昨天的好运,淋点小雨不算什么,只是可惜了我的雅兴。”少年只好无奈地起身,一手拎着钓竿,一手拍了拍裤子上的沙土,然后朝家的那边走去。
正当他百无聊赖地走着,耳边忽然响起了似曾相识的人声,“学长、学长,你怎么也来这儿了呀?脸浇得更圆更可爱了。”少年也纳闷,自己相识的人本就不多,何况还是主动前来搭话的女生,难道雨天反而能碰上不成?于是顺着女孩的声音定睛一看,忍不住心中窃喜,原来是清儿呀。“清儿,好巧你也在这,你也是来这儿散步的吗?嗨呀,学长还可以叫你清儿吗?会不会有点不知分寸了?”“垚哥哥可是清儿的白月光,清儿怎么会嫌弃呢?垚哥哥可不要见外呀。”清儿一脸娇羞而又戏谑的神情。“垚哥哥真是说笑了,雨天怎么会来散步呢?清儿分明是找哥哥一起玩儿的呀。”听到了“一起玩儿”这个平常难得的清爽字眼,少年仿佛置身于昔日的美好场景之中,胸中也泛起和清儿之间两情相悦的无尽回忆。那是在三年前周五晚上的书法教室里,作为社团成员的八年级安垚与七年级徐清相邻而坐,在听完书法老师指导后自由练习的时候,徐清正为笔锋的技法而感到困扰,于是对此颇有心得的安垚便主动向她讲解,把他所掌握和意会到的运笔要点全部都耐心地传授给她,既启发了她的兴趣和领悟,也收获了她的青睐和爱慕。自从那时起,少年唤少女为清儿,而少女称少年垚哥哥,一直持续到新的学年临别之际。“嘻嘻,不逗你了垚哥哥,我今天是来姑妈家聚餐的,喏,就是前面这个。”沿着少女的手指,少年转过身向背后看去,只见一个蓝色平房,在紫色的傍晚中映衬得格外浓郁;少年再一体会,又莫名转换了心境,竟也开始享受风雨的旖旎。“清儿,不用为我顶伞了,这雨眼看就要止住,我现在也要回去了。”虽是分别,然而少年的脸上却洋溢着格外满足的欢喜,那笑容大概有心之人都可以看出。“垚哥哥,不要着急走嘛,三年多了清儿才见你一次,咱们怎么能不好好聚聚呢?”“小清啊,都已经到这儿了啊,快过来一起吃饭吧!旁边的男孩是你朋友吗?叫他也来一起吃吧!”门口传来了姑妈的呼唤声,余音袅袅,饱含着乡下人对晚辈们真挚淳朴的关爱之情。“来吧,垚哥哥,姑妈都说了嘛。”清儿一边妩媚调笑,一边牵着垚哥哥的衣袖往姑妈那边走去。就在离姑妈七八步远的时候,清儿飞跑到了姑妈的身边,兴高采烈地说了些什么,想必是在向姑妈介绍这位阔别已久的心上人吧。嗅着黑伞上清儿残存的发香,望着清儿飞跑时柔美的身影,安垚又回想起青鱼那幽秘深邃的水路,然而那水路不再是错误、反倒是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