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同事约我去徐汇滨江轮滑,我说明天要手术,周末还在调养期,去不了。同事平时很八卦,如果是打听其他人,早就翻个底朝天了,可她现在面对的是当事人,只能按捺下求知的小眼神,语带宽慰地问,什么手术?要不要紧?我神秘一笑,说变美变漂亮的手术。
瞬间,两个人的窃窃私语,变成五六人的小集会,边上的女同事迅速拢过来问,怎么变美。当时,还在开例会,老板们最讨厌我们开小差,这个阵仗,是要掉脑袋的。我赶紧瞅了眼会议室最前排,老总还在认真地听PPT,这才敢压低声音说话,明天去做视力矫正。
会后,我把五个月的日常补贴全提了出来,五千多块,正好可以抵掉手术的费用。男友又要说我为了变美,不惜一切代价。
还真是。
面对镜子中的自己,我无比清楚,这张脸,没少折腾过,从14年10月起,哪些地方动过刀,哪些地方挨过针,都历历在目。
14年9月,我辞去了一份实习了近一年的工作,同事们都说我傻,若再熬一个月,等总决赛做完,就可以签项目合同,把前几个月的工资全拿到手,四万五呢,为什么不要?现在还有人问我,后不后悔。我的回答一直没有变过,一点都不后悔,但若再让我选一次,我不会那么冲动。这笔钱,足够抵掉我所有的变美开销。哎……年轻时就爱争一口气,年纪长了,才发现,心里是爽了,但身体还在受折磨之苦。
当初能视金钱为粪土,全因为梦想。梦想几乎是我的全部,仿佛只要拥有它,便可以战胜一切,包括饥饿和穷。
辞掉工作的第五天,我应一位香港导演的邀请,北上做一部小成本电影的副导演。离做导演的梦想,终于又近了一步,可一个半月后,我宏大的北漂计划戛然而止,电影杀青后,我拽着微薄的工资,灰溜溜地回到上海。
北京,跟我八字不合。
回到上海,一时半伙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就一直宅在家里。直到交完手术费,没米下锅,我才明白从小我妈为何那样评价我。她说,钱在我兜里会咬人,不花完,觉都睡不好。果然是亲妈,我这辈子都躲不过这魔咒。
毕业后拿到的第一笔工钱,我全花在了九院,做了双眼皮手术,割的一只眼睛,另外一只是双的,没必要割。我问能半价吗,医生说不管是做一只还是两只,出诊费是固定的。我原本是两只单眼皮,突然有一年,左眼变成了双眼皮,我期待着右眼也能变,可等了两年,它还是那么倔强,仿佛年轻时的我。
我还是觉得手术费贵,问医生,能把左眼变回单眼皮吗?她问我,你知道那条路最难走吗?我纳闷,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我现在都记得,她淡淡的笑里,是对我无知的嘲讽。她说是回头路,我还没理解,她这才解释,单眼皮手术是可以做,但技术要求非常高,没有50万,根本做不下来。听到这个数字,我先是一阵惊吓,接着是绵长的痛惜。原本我有一双50万的单眼皮,如今不仅身价暴跌,还得靠着用梦想换来的钱变美。人生啊,不仅回头路难走,还充满了讽刺。
历史惊人的相似,但这回给了我惊喜。
视力矫正手术,居然也是做一只眼睛,还是我的右眼。医生说我的眼镜度数不高,将主视力眼做了就行。没等我问,她就说左眼以后想做可以再来,反正做一只的费用都是半价。我二话不说,签下了同意书。
16年,我的梦想不再是导演,靠着码字为生。半路出家的孩子,总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好在老板都看在眼里,年底给了我不菲的奖金。除去过年孝顺长辈外,还剩下一笔,我全都拿去箍了牙。嘴里的两根钢丝,像个严厉的老师,两年来都在让走偏的牙齿,回归正道。相比其他变美周期,箍牙是无冕冠军了罢。我还戴着矫正器,预计半年后可以脱掉,现在还不好评估效果,总之一个月痛苦一次,一次三到五天,效果是有,但后遗症也很明显。如果有人问我,建不建议矫正牙齿,我一定会说,越小做越好,长大后再做,一定要三思。但如果小时候条件不允许,就没办法了,比如说我,总不敢跟赚辛苦钱的父母开口。
17到18年的一年里,我一直在出差,无法运动,浮肿了很多。八月要去西班牙旅游,一时半会瘦不下来。我选择了走捷径,打了瘦脸针。同事都很惊讶,我怎么瘦下来的,我没敢说实话。照片里的自己,脸小得很,瘦脸针的效果真的很好。如果有个安利排行榜的话,瘦脸针肯定排在第一位,不仅立竿见影,还比昂贵又残忍的私教课,温柔。
明天,我要去做视力矫正手术了,医生说上了手术台,二十分钟的事儿,让我别紧张,我没在怕,反而很期待,因为我恨死了戴眼镜。好看的眼镜不好戴,再贵再轻的,都会留下压痕。如果我早些做决定,也不会花了将近三倍手术的价钱,去买各式各样,后又束之高阁的眼镜。
肖骁说他的脸很贵,我也想说我的脸很贵,我的积蓄全花在我的脸上了。
我家境很一般,工资也不高,但总会在攒够钱的时候,把心心念念的便没计划都执行了。我承认,我爱美,爱虚荣,但我并不承认这有什么错。
因为,我想生活少点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