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星畔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有人在地上,有人在土里,地上的人望着厚重的土地,思考着生命这一永恒的命题。
这是我第一次跟着他们去上坟,除了那葬礼的日子。吃饱饭后,稍微寒暄,家里的长辈就都开始捻黑纸了,我跟着母亲回到老家,也捻了起来,我摸着那粗糙的纸,感觉到了土地般的厚重。
01
平常,我是不参与上坟的,向来吃饱饭后就去和小孩子们去玩耍了,可今年我突然意识到,我已经长大了,也许是从开始和长辈们喝酒开始,也许是从父母都害腰病开始。在家捻纸时,还是有说有笑的,我看着老姐娴熟地拿着擀面杖捻,问她是不是以前经常帮着家里干活。
“我也是第一次捻这个。”
我看着那一张张被捻开的纸,仿佛闻到了它们燃成一撮撮灰烬时的熏呛味,别看这糙纸,城里的人也得买回老家烧,谁能忘了根呢。
早上出发回老家时,还是阴雨连绵,和着这清明的节气,觉得透骨的冷,等到中午,天竟打了开来放晴了,也许老天也知道这个时节和这片土地,它可能也不曾忘记那远去的人们。
02
在我看来,老家的土地不再纯净了,城市化延展到了我的家乡,但我同时也欣慰,因为城市化终于延展到了我的家乡,老家的人们也在喜悦中抓起了乡愁,可能世界上没有两全而其美的事情,就像宽阔的柏油马路留不住那一片坟地一般。我认不得我老家那一片坟了,我骑着电车载着母亲,跟着长辈们顺着马路到了那一片陌生而熟悉的地界,我只有在出殡的时候跟长辈们来过,再次看到这片土地,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又压抑又感慨。
近来村子在严查消防,上坟祭祖尤其查的最严,人们烧纸钱留下发着红光的烬,在加上刮风,容易引发火灾,为此乡里特派人在各村子里巡逻,人们十分不适应有人监视他们与前人“说话”。我支好电动车,拿下一沓沓黑纸与洋钱,和堂姐一同走着,跟着我的母亲还有长辈们,一路上没有说话。在那坑洼而曲折的土路上,我看到一个又一个深而厚的脚印,那条小路好像通向远处的土地,我反正望不到尽头。
“到了。”
母亲一边和我说,一边拿起长辈递过来的铁锹掘起了土,在我们这边,每逢上坟都要往坟上添一些新掘的土。我望着四周,许多人家的祖坟都长了很多杂草,仿佛很多年没有人来上坟了一样,这倒也不怪他们的后人,也许他们的后人早已不在这里,去了大城市发展。
03
“这个是祖母的坟吗?”
我指着一个不高不矮的坟小声问着堂姐,她点了点头。祖母在我读初中时就走了,我还清楚地记得。长辈们一人一铁锹地往坟上添着土,堂姐同伯母则上着贡品,只有我愣在那里,我望着那一个个“山丘”,想着老辈们都躺在下面,我觉得土地无比的厚重,也瞬间理解了古人“厚土重迁”的初衷。
“啊我的娘啊,呜呜呜呜......”
年轻的姑奶奶跪在坟前哭了起来,祭奠着她的母亲,爷爷们跪下来叩拜,我则望着祖母和大伯的坟,内心悲怆着,但没有流下眼泪。母亲点燃一沓黑纸,斜摆在祖母的坟前,我们这边是有讲究的,不能正对着坟祭奠。黑纸时而舒展时而蜷缩,化作一阵阵烟飘去,天也正刮西风,那纸烟顺着风西去。
“娘,平时省吃俭用受苦了,俺们给你多烧点钱,在那边别这么省了。”
母亲一边嘀咕一边倒弄着燃烧着的黑纸,我看着那烟、那坟,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