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  交心（下）

这是一条十分安静的小路，两侧全是高大的梧桐树。夜晚稍凉一些，看了看李霄云穿的，李中关切道：“冷吗？刚喝不少酒，风一吹容易病。”

李霄云摇摇头，道：“这条路叫万德路。我以前就住在那。”她用手指了指不远处路边的小区，“挺老的小区，小小的房子，那时候我刚刚大学毕业来上海，什么也不会，就跟同学一起挤着住。”

“怪不得前面看你路挺熟，”李中道，“你让代驾走了，开你车子，我可不行啊。”

“怕什么，大不了走回去，”李霄云有点小鄙视的语气，“男人不能说不行。”

李中略尴尬：“我发现走走确实好，你情绪缓过来很多。”

李霄云幽幽道：“我认识徐牧的时候，才22岁。时间过得真快，一晃6,7年了。”李中停下脚步，想说点什么，最终叹了口气没说出口。

“你不想听？”李霄云停下了脚步，刚巧是在一个路灯之下，昏暗的黄色灯光映照着李霄云的脸，轮廓分明。笔挺的鼻梁，透露出一丝倔强，薄薄的嘴唇轻咬着，像有一丝不甘。

“唉，你说吧，我愿意听。”李中心里有点软了，“其实我们是朋友，对吗？朋友就应该听听你的心里话。你慢慢说，我认真听，不过，我这人有时候憋不住会乱发表意见，说的不对你的胃口，你可别生气。”

“谢谢你，”李霄云轻声说完这三个字，便转身开始继续走路，轻轻的高跟鞋踩着地面咔咔的声音，十分幽远，“那时候我也是在证券公司做营销，刚巧有一堂培训课，我去上课，讲课的老师就是徐牧。蓝色的衬衫，干净的打扮，身上散发出六神的味道，我一下子就被他吸引了。他的课，真的讲的好。风趣，幽默，内容又多，2个小时，我就被他牢牢抓住了。”她自失的一笑，“当然，不是男女那种感情，就是觉得好崇拜他，佩服他。明明很枯燥的东西，可以说的很生动；明明很难懂的方法，一下子就可以讲的很明白。”她看了看李中的表情道：“你不太会懂这种小女生的感情，总之那时候，我就是佩服他。”

“于是鼓起勇气找他要了联系方式，才知道原来他在业内好厉害，跟各个证券公司、基金公司都很熟悉，不断有人邀请他去讲课，讲座。所以我也厚着脸皮，蹭他的讲座，想方设法接近他，想学东西。”李霄云继续娓娓道来，“他确实很有耐心，而且也不藏私。那半年，是我最开心的半年，我心甘情愿当一个小跟班，就为了能多听他讲的东西。后来，他开始让我参与一些他做的项目，所谓参与，不过是帮忙找找资料，做做PPT，或者是一些比较基础的工作，他主要是做投行业务，门路多，手面宽，所以我这个小跟班，一方面学了不少东西，另外一方面，他对我很大方，不光业务上都愿意教我，事后给提成，都是实打实的给我钱，也就一年功夫，我才发现，原来赚钱是这么容易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看他和他看我，大概都有了一些旁的内容，我也试着了解过他的私人情况，原来他是有老婆的，只不过北京上海两头跑，老婆在北京。刚知道的时候，我既失望，也有点释然。连自己也不知道失望什么，但又觉得好大一块石头落地，觉得自己真的跟他是两个世界的人，自己的一些想法其实很荒谬。”两人一路走，李霄云一路慢慢说，“前面有个小咖啡馆，我们去坐坐。高跟鞋踩的有点累。”

咖啡馆里的音乐舒缓自然，李霄云笑道：“好多年不来，还是老样子。就连音乐都没变，仍然是五月天的曲子。你追过星吗？”

李中茫然道：“我喜欢刘德华，算吗？”

“当然不算，那种迷恋的追星。有过吗？”李霄云追问。

“没有，除了我自己，我没迷恋过谁。”李中自信满满，“要说真有特别佩服的，应该是我们小王总。你认识的。对了，你们怎么认识的？”李中想把话题岔开。

“认识他很巧，是做一个中介项目，做不下去了，觉得一点戏也没有，刚好有人介绍了他给我，我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同时也想看看他能力到底怎么样，就跟他说了说，没想到真让他做成了，还给了我8万块钱的中介费。后来就认识了，经常一起聊聊项目。”李霄云笑着回答，“8万块挺多的，我真没想到。第一没想到能做成还有提成，第二没想到做成了他还没忘了我。”

“那是！他就是仗义！”李中点头，“我是他招聘来的，一路扶我走。眼瞅着在他手底下，业务干的有声有色，谁知道，一个跟头倒了。”说到这里李中情绪略有低沉，“我好久没去看他了，这都又一年了。”

“你挺念旧啊。”李霄云问。

“你不知道，当初我没钱交房租，每次都找他诉苦，提前支薪水。我以为是公司给我的，后来有一次同事喝酒才知道，都是小王总私底下个人给我的，还不戳破，生怕我没面子。我是外地人，听不懂上海话，公司分我的网点比较远，都是说上海话的居民区，他陪我不知道跑了多少次，我这才在上海有立足之地。所以，我服他。”

“我一直都知道，你挺重情重义，”李霄云称赞道，“男人该当这样。”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住了，“所以，所以……”

李中不解的看着她。

“那时候徐牧跟我说他不会放弃北京的爱人，因为他也重情义。”李霄云叹气道，“他跟他太太是大学同学，谈了整整7年恋爱。”

“嗯。”李中不知道接什么话好。

“你说，这重情义，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李霄云苦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跟他突破了前辈后辈的界限，总归，我成了他影子里的人。他也更放心的把一些项目交给我，通过我的手，完成了。他有很多利益在这些项目里，他也毫无顾忌的跟我说，一度我真的觉得，就这么跟他一辈子，我也愿意，也心甘。直到有一天，有人跟我说，他的项目那么多，发展的那么好，是因为他娶了个好老婆。他的岳父岳母，都是部委和总行的大领导，所以别人做不了的事，他有办法。可我却依然觉得，他是个重情义的人。”

“唉。”李中叹了口气。

“男人撒谎其实比女人随便，”李霄云面无表情，似乎毫无情感，“他会跟我说各种各样的小谎言，去掩盖他的日常生活，他跟他老婆的情感。他以为我还是那个懵懵懂懂的小女孩儿，他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他不知道，很多事只要愿意去探究，都可以找到真相的。”

“你恨他骗你么？”李中问道。

“为什么恨？”李霄云反问，“他跟我说实话，我就心里舒服了？我想的很清楚，他需要的是什么，我能给的是什么。最初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跟自己说过，我是心甘情愿的。现在，我还能怎么样？”

“真心甘情愿吗？”李中嘟囔了一句。

“怎么会，怎么会。”李霄云喃喃自语，“可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去闹去吵还是去打去骂？路是自己选的，明白吗？”

“不明白。走错了路不能回头吗？”李中认真的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