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从小叶和思哲说了失忆的事又过去两天，所有身体检查都按照医生的要求做了，结果不错，没有什么后遗症。小叶的脑部瘀血也有退散的迹象。家里人去收费处办理出院结账手续。

思哲忙完手续一个人找到小叶的主治医生，咨询一些问题。

“医生，我想问一些小叶病情的事情。”

“恩。说吧，看我能帮你什么。”医生看着思哲，挺可怜眼前这个男人，虽然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却遭遇车祸，还让爱人失去了记忆。

“我怎样和小叶相处才不会导致她抵触我？她跟我说她并不想刻意去回忆过去的事情。这让我有些尴尬，我的存在不就是时刻提醒她过去的存在吗？”

“如果她排斥回忆，那就顺其自然的生活。可能要委屈你一点，你就不能像对待情侣一样和她有过多的身体接触。如果你还爱她，可以尝试重新去追求她，追求现在的她。不要提过去的经历会比较好。你那个好朋友蒋斌吧，他的做法就挺好的。”

“恩，感觉小叶和他相处起来最自然。”

“他可能没有你们这么多包袱，他也问过我，我让他自然相处就好。不用刻意去强调小叶以前是怎样的人，会怎样做事。只需要肯定现在的她，认为她现在的行为就是正确的，就是小叶的正常处事方式就可以了。他做的挺好的。你可能会比较为难，但如果你还想和小叶发展关系，肯定要按照她能接受的方式。她的瘀血虽然在退散，但不排除她人为的忽略以前的记忆。这就属于心理问题了。比较难以治疗。这个你和她的父亲都需要做好心理准备去面对。”

“一般什么情况会出现心理上的排斥。”

“巨大压力，或者对过去的完全否定。也有可能发生在恢复记忆之后，因为过去的事情的刺激导致她对过去生活的厌恶或者憎恨。都会引起这类心理疾病。”

“噢。唉。真是不好办。”思哲有些沮丧，他这些天已经尽量把小叶当成普通朋友对待，但仍旧掩饰不了内心的宠爱。自己感情的流露一定会成为小叶的负担，这真是很棘手。

“恩。你可以尝试先跟她拉开生活距离，然后再重新回到她生活里，这样有一个新的认识过程，会比较好。就当一切重新来过吧。”医生也有些无奈。这一家已经表现相当成熟了，有些家庭因此大动干戈，争吵不断，大闹医院的都有。

问了这么多，医生能给的也只有一些建议，关键还在于如何实践。思哲跟医生道谢回病房整理东西，准备出院。

林小叶在父亲的帮助下，已经大包小包整理好。两家人相约着一起出院回家。陈阿姨还说今晚做了丰盛的晚餐等待他们。

蒋斌赶过来帮忙，开车送小叶思哲回家。车上三人也不多言，蒋斌开着广播胡乱听着主持天南海北的侃大山。

回家路过交通事故发生地，思哲朝窗外看了看。撞坏的绿化带已经修复好。马路上一切如常，谁还会提起多日之前在这发生的车祸呢？路边是民政局，依旧是人来人往，有幸福的一对，也有落寞的人儿。思哲心中叹气，没想到不过半个多月，自己就变成一个彻底的单身男人。本来热血沸腾的人生突然就失去了激情。

一路平稳，安全到家。陈妈妈早已在家等候多时。见到两个孩子大包小包从巷子里走来，心中真是无以形容的安心。

林爸爸带小叶进屋，房间早已打扫干净，好像小叶早晨刚出门一样整洁明亮。小叶跟随父亲进了家门，看着陌生的一切，心中忐忑不安。总觉得一切就应该是那个样子，可是，偏偏看着所有东西放在那，心中就如同被什么堵住一样。

沙发，茶几，电视，冰箱，这些琐碎的家具让这里看上去就是一个温馨的家。只是被放在案台上的女人黑白照片特别刺眼。小叶走过去仔细端详，看了一遍边上的文字，突然意识到这就是自己的母亲，因为癌症过世的母亲。她拂去上面薄薄的灰，这应该是今天才落下的，父亲应该是每日都擦拭这相框，与这相中之人吐露心声。

林爸爸站一边看着小叶，没有提起母亲的事，只是不断介绍每间房子的用处和位置。小叶按照林爸爸的介绍，走进自己的房子。

屋子里不过是床，衣柜，书桌，和想象中差不多。书桌上一堆的书籍摆放整齐，想来自己之前是个读书写字的人。书桌最安全的位置摆放着一个瓷娃娃，齐耳短发，穿着连衣裙，甚是可爱。看着玩偶发呆，这娃娃与自己颇有几分相像，看来寻找她的人必定花了很长时间和精力。不知道是自己买的还是别人送的。走近衣柜，打开柜门，看着里面整理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一半是职业装，一半是休闲服饰，自己之前应该是有工作的，不然穿那么正式的服装还真是别扭。小叶摩挲着这些衣物，手感质地都不错，估计价格不菲，想必收入不错，不用去买廉价的衣服。正想着，蒋斌探头进来，“我方便进来么？”

“进来吧！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小叶回他。

“在看什么？”蒋斌问。

“都看看，看有没有记得的东西。”

“记起什么了？”

“没有…”小叶看了眼娃娃，问蒋斌，“你可知道这个瓷娃娃是谁送的？”

“不知道，我都没进过你的房间，你这个问题太为难我了。你可以去问问思哲。”

“原来如此！看来你对我也不是很了解。”

“我只要去认识现在的你就好了。过去的事情谁那么在乎。不记得的事情多了去，何必太在意。”蒋斌这话说得让小叶听着很舒服。

小叶笑笑，心里挺感谢蒋斌。

把家里整个熟悉了一遍后，小叶和蒋斌坐在沙发看电视。

林爸爸去二楼看看陈家的情况。

陈妈妈替儿子换了新床单，被套，床上是清新的绿色，看着很舒服，就像把软软的草皮放进屋内。青春的颜色，生命的颜色，果然有母亲照顾更加周全啊。

思哲在浴室洗澡，母亲要他好好冲洗，冲去晦气，冲走霉运。陈爸爸帮陈妈妈在厨房做菜。女人做家务总是井井有条，男人插手就少不了大呼小叫，家家如此。唯独林爸爸总是一个人默默在厨房忙东忙西，老林叹了口气，心中的郁结升起，有些想念老伴，可惜人已不在。

思哲洗澡出来，见林爸爸在一边陪父母说话，打了个招呼，回房间整理物品。说是整理，其实也没东西好整理，住院期间，母亲把房间打理得很整洁，好像一直住着人一样，自己住院期间，母亲一定常来房间静静坐着，以前自己住在租的公寓时，母亲也会因为思念一个人来他房间坐着，看着画板，看着书柜的书，仿佛年幼可爱的思哲还在她膝下玩耍嬉闹一般。思哲走到书柜边，从顶层找出之前那幅画，没有装裱，却保存的很好。十几年了，画中女孩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女子，眉眼间的坚韧顽强依然在，只是她不再属于他，只是她不再记得幼年一起在梅州画画晒太阳，只是她忘了那要保护他的豪言壮语。属于他的只有这幅画，只有画里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只有留在他记忆里他和她经历的一切。

心中一阵悲凉，想起小叶的笑，小叶的闹，他以后要怎样才能拥有？莫名的伤感就占满心胸。在医院可以名正言顺地一起修养身体，现在回家了，他几乎找不到理由去打扰她新的生活。

收起画卷，思哲瘫坐在椅子上，陷入无尽的哀伤。刚刚才刮去的胡茬好像又蓬勃生长起来，摸上去又疼又痒，就像是小叶现在的存在。

一个人坐在房间看着窗外发呆。明亮的天空也挂上暮色，厨房里飘出的菜香惹的肚子咕咕叫。母亲还没有呼唤，懒得出去。

客厅里一下子热闹起来，清脆的女声，洪亮的男声，小叶和蒋斌也是被美味菜肴的香味勾得口水直流，也不等大人们唤，自己便上楼等吃饭。

陈妈妈见他们上来，逗趣的说，“两只小馋猫，闻着味就来了是吧！”

“阿姨叔叔这手艺不开餐馆太可惜了！怪不得思哲长得标致帅气，可不是么，吃这么美味的菜，能差到哪里去。”蒋斌附和着。

“为了吃，你也是豁出去了！等下多吃几碗饭，你也能长得迷倒万千少女。”小叶也很轻松。

“我可是饭桶级别，阿姨多煮点饭哪！”

“饭桶就饭桶。还级别，谁信啊！”小叶和蒋斌在客厅打闹。

思哲在房内静静听着，时不时笑笑。他不打算出去参与，自己出去也许小叶就变得很拘谨。不和他在一起的小叶更像是他最初认识的林小叶，快乐，热情，没有哀伤。

没有多久，母亲唤他出去吃饭。一桌人，热热闹闹，一起举杯庆祝小叶思哲出院。蒋斌以茶代酒逐一敬了各位。小叶坐中间，思哲和蒋斌分别坐她左右。思哲很客气地招呼大家多吃菜，不时介绍母亲拿手好菜的制作过程，逗的母亲很是欢喜。小叶只顾着吃，也不多说话，人多的时候她都不怎么说话，生怕说多了惹谁不高兴。蒋斌没有刻意去照顾小叶，只是不时给林爸爸夹菜添酒，两人看起来亲密得像父子。

没有人提起思哲和小叶结婚的事情，大家只是高兴两人的康复，虽然对于结婚的事情无限惋惜，然而只有面对才能解决问题。

吃过饭，蒋斌主动告辞回家。林爸爸和陈爸爸因为高兴多喝了几杯，兴致盎然，一直谈天说地，没完没了。

小叶不知道如何参与谈话，吃完饭便借口下去吃药没再上来。思哲帮母亲收拾了桌子，回房间躺着发呆。

也不知道什么时间，听父亲叫他去送林爸爸下楼回家。他扶着林爸爸下楼。

“思哲，我知道你心里很苦，所以才不知所措。但是你只要明白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你就能做出正确选择。”林爸爸似醉非醉地说。

“恩。我明白。”思哲此刻怎会不懂老人话中的意思。

林爸爸抬头看着思哲，语重心长的说，“我没别的，只要女儿高兴，我都支持。”

思哲没有回话，他点点头。林爸爸的话很明显，父亲维护女儿的心思谁都可以理解。

大门没有锁，小叶正在沙发上看电视。见父亲和思哲一起进来，连忙迎上来一同扶着父亲。

老爷子装傻装醉，“扶我睡吧！太高兴了！哈哈哈哈。”

思哲也不戳破，把老爷子径直送进卧室躺下。

出来的时候见小叶站在一边看着，表情平淡。“你帮我家很多忙吧？”

“楼上楼下，有个照应。我也不常在家里，也帮不了多少。你好好照顾叔叔，他也老了，你有时间多陪陪他。”

“嗯。谢谢你。”小叶很客气。

“没事，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们说。”

“带我到附近逛逛吧。我也好有个了解。”小叶带上钥匙打算和思哲在外面走走。

“嗯。也好。刚吃完饭，消化消化也好。”思哲便随她出门。

走进巷子，路还是以前的路，人还是以前的人，只是心境却完全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