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聂文蔚书
聂豹,字文蔚,号双江。先生五十五岁那年,聂豹作为御史巡按福建,来见过先生,曾经得到阳明先生的指点,非常认可先生的心学,曾经说过:思、孟、周、程,无意相遭于千载之下。六年后,豹出守苏州,先生已经去世四年了。聂豹坚称自己得到阳明先生启发,想再请教,没机会了,所以就备香案,由钱德洪和王畿为证,拜先生的灵位,完成了自己做阳明弟子的愿望,此后自称门人。
后世良知之学不明,天下之人用其私智以相比轧,是以人各有心,而偏琐僻陋之见,狡伪阴邪之术,至于不可胜说;外假仁义之名,而内以行其自私自利之实,诡辞以阿俗,矫行以干誉;揜人之善而袭以为己长,讦人之私而窃以为己直,忿以相胜而犹谓之徇义,险以相倾而犹谓之疾恶,妒贤忌能而犹自以为公是非,恣情纵欲而犹自以为同好恶,相陵相贼,自其一家骨肉之亲,已不能无尔我胜负之意、彼此藩篱之形,而况于天下之大、民物之众,又何能一体而视之?则无怪于纷纷籍籍,而祸乱相寻于无穷矣。[先生在这一段谈了,良知之学不名于天下,老百姓就会尔虞我诈、互相折磨、互相危害,最终害来害去害自己。]
仆诚赖天之灵,偶有见于良知之学,以为必由此,而后天下可得而治。[我很幸运,承蒙老天爷眷顾我,让我发现了良知之学,我以为,发动老百姓都致良知,而后天下就可以和谐了。]是以每念斯民之陷溺,则为之戚然痛心,忘其身之不肖,而思以此救之,亦不自知其量者。[所以,每每想起老百姓像掉水里快淹死了。我内心很痛,我宁可舍去自己这不肖之身,就想用良知拯救大家,也是有些不自量力了]天下之人见其若是,遂相与非笑而诋斥之,以为是病狂丧心之人耳。[天下人见我这样,都讥笑和排斥我,以为我是丧心病狂之人。]呜呼!是奚足恤哉!吾方疾痛之切体,而暇计人之非笑乎?[嗨,这些误解对我而言也不值得烦恼,我对老百姓的痛苦感同身受,哪有精力计较他们的讥笑呢?先生的不在乎这是讥笑,这是真工夫,是心学修炼的榜样。我想起了德兰修女一句话人:们不讲道理,思想谬误,自我中心,不管怎样,总是爱他们;先生早已超凡入圣,自然不是事。]人固有见其父子兄弟之坠溺于深渊者,呼号匍匐,裸跣颠顿,扳悬崖壁而下拯之。[假如见到自己的父子兄弟掉到深渊,都哭着爬着,哪怕是赤着脚没穿衣服,扳着悬崖峭壁也要下去拯救。先生视天下人为父子兄弟,这颗大爱的心值得我们学习,这是人生无我利他的最高境界。]士之见者,方相与揖让谈笑于其傍,以为是弃其礼貌衣冠而呼号颠顿若此,是病狂丧心者也。[这时候,哪些士子见了,在旁边互相礼让,谈笑风生,甚至还认为这些丢弃礼貌衣冠,哭着喊着跑着爬着的人,是丧心病狂者。何其麻木也。]故夫揖让谈笑于溺人之傍而不知救,此惟行路之人,无亲戚骨肉之情者能之,然已谓之无恻隐之心非人矣;[所以,那些在溺水者旁边揖让谈笑而不救援的人,都是些没有亲戚骨肉之情的,心早已经麻木的行尸走肉而已,孟子也说过,没有恻隐之心的,就不是人了。]若夫在父子兄弟之爱者,则固未有不痛心疾首,狂奔尽气,匍匐而拯之;彼将陷溺之祸有不顾,而况于病狂丧心之讥乎?而又况于蕲人信与不信乎?[如果还有父子兄弟之爱的,没有不痛心疾首、一路狂奔,爬着也要去拯救的;这些人,能对落水者都麻木不救,丧心病狂讥讽我又算什么?有何指望别人信服与否呢?]呜呼!今之人虽谓仆为病狂丧心之人,亦无不可矣。天下之人,皆吾之心也。天下之人犹有病狂者矣,吾安得而非病狂乎!犹有丧心者矣,吾安得而非丧心乎![哎,人们认为我丧心病狂也没什么不对。天下之人,都是我心。天下之人还有有病狂的,我又怎么不是病狂呢?天下之人还有迷失本心的,我又怎么不迷失本心呢?]
之前看过先生很多文章,比如《告谕浰头巢贼》先生为了拯救土匪流民,呕心沥血,被先生大爱天下的境界感动。这封书信,感受到了先生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无我利他,三不朽圣人不虚。感恩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