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臻知夏
利用碎片化的时间阅读了《一个人的朝圣》,当小说至尾声时,有一种不希望它结束的念想。至哈罗德决定徒步开始,我亦跟随他的脚步与心路历程走了很久,看到了迷雾消散,升出“原来如此”的恍然。
小说以其来自二十多年未见的老友奎妮寄来一封告知她已患癌的信件拉开了序幕,开启了主人公哈罗德的一生。
收到那封信后,哈罗德心再也无法平静,伴随着脑海中浮浮沉沉出现的他与奎妮的画面。
初次在公司见到她的情景;当无意间碰到奎妮在某一角落伤心时的模样;与他眼神对视时的安定,他们就像是默契的朋友,他用行为表示对她的关心,她亦心存感激。
友谊走进了他们。
就像哈罗德所说:“你可以在车里无话不说,深知她会把你的话安全地存在脑海里的某个位置,而且不会妄加评判,或者在以后提起来对付他。”
二十多年之后,在记忆的触角里,对她的情感仿佛一下子全回来了,却没想是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联系。
哈罗德徒步带着信念:奎妮会等着我去看她,她不会倒下。
就这样,他做出了在别人看来荒唐且无用的决定,徒步去了遥远的英格兰最东北看望故友,只希望她用毅力撑起难熬的病痛。
徒步中,他遇到了许多人。
有支持他的小店女孩;有得知他此行目的,规劝他放弃的医生;有对他徒步前往未知之旅深感兴趣的夫妻俩;对他进行脚伤包扎,并将心事诉诸于他的原从事医生职业的玛蒂娜;像极了儿子戴维的孩子;那些在名利的追逐中进入到他徒步队伍中的过路人;还有一些对他投以轻视或不解目光的路人…
书中写道:这世上有许多人每天做的事就是不断将一只脚放到另一只脚前面,日子久了,生活便显得平淡无奇,其实一路上见过的每个陌生人虽然是独特的,却又是一样的,这就是人生的两难。
他不愿接收到异样的目光,对于并未准备任何衣物、行装的他,长时间徒步于公路,亦或丛林,或是不知名的地域,那脚下的一双帆布鞋早已破烂不堪,甚而用胶带一圈圈地緾绕,衣衫褴褛,模样与街边的拾荒人无异。
但这样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够走到故友所在的医院,看到她就好了。
他安慰自己,靠着这样的意念继续前行。
一双帆布鞋独自走过了许许多多的路,有时因走错路,有时因太累了在某处停留。
那些独自行走的日子,顶着变幻的天空,朝阳亦或晚霞,自然界焕发出的植物,飞禽,晚风、雨水,疼痛,汗水,所有感官的聚合,都在它们的见证下,涌动着一幕幕往事,形成了矛盾的心绪。
那些在哈罗德的回忆中将过往重新串连了一遍的或喜或悲的场景,有年少的、有关于父母的 、有与妻莫琳相逢的、有与孩子戴维的点点滴滴、还有与故友奎妮在很久以前相处的画面。
尽管那些好像以为遗忘的东西,都无比清晰而富有内涵的呈现,看到了许多过往试图回避亦或模糊而不确定的那个真实的自我。
幼年的哈罗德,渴望得到父母的目光,哪怕只是一会。父母的轻视、冷漠让他不知所措,他喜欢母亲身上喷的香液,喜欢触摸那柔软的丝带,仿如母亲的肌肤一般。
渴望是如此强烈。为了能够看到母亲的笑容,他试图以讲笑话或是以他认为的方式作着引发的动作,有时奏效,有时并不管用。
渴望的尽头是失望,也许本不该期许的东西对他而言就是空中楼阁。
在他十三岁生日的前几天,哈罗德的母亲离家出走。长年酗酒的父亲此后带不同的女人回家,亦在若干年后,指着门叫他离开。
童年的阴影至他离开家门后,好像不见了,他轻松了许多,但随之而来的是他不愿面对的过往。他不愿回忆那段久远的记忆,仿佛一触及就将他拉回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原生家庭对孩子的身心具有极其重要的影响,甚而对其成年后的人格特征都带不同程度的负面留存。渴求而不得的否定自我,长久以后,会形成习惯性地无助。对于其今后的婚姻、家庭亦或亲子关系都会代入曾经被轻视的阴影里。
戴维,他和莫琳的爱情结晶,对孩子的爱,莫琳是热烈的,哈罗德却是深沉的。那份想爱而不知如何表达的情感,让他无所适从。
也正因为这样,让妻子对哈罗德有了抱怨。原本情深的夫妻关系,因着这些隐形的存在削弱了不少。
或许戴维是敏感的,或是在哈罗德那看不到他认可的情感,亦或其要求完美的个性,戴维对自己几乎是严苛到了极致。长大后,戴维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做功课,如未考好情绪低落,待考上剑桥后就开始喝酒。
长久的酒精与药物依赖,戴维几乎成了他们眼中陌生的孩子。妻子对孩子的爱让她假装这些都不存在,她相信那个优秀的孩子不久后就会回来。
哈罗德希望孩子能向他诉说,但迟迟未等来孩子的交流。
当爱着的孩子走向毁灭后,哈罗德与妻子亦在渐行渐远的关系中看不到彼此。两人从此在不同的房间,有时一天可以不讲一句话。
心生怨,就连说话也成了累心的一件事。
往事沉沉浮浮,妻子莫琳自丈夫独自徒步后,从原有的无所谓、放任到心有不安、焦虑、牵挂,这些一点一滴的变化在她的记忆里渐渐形成了那些她被忽略的看不到。
她一直埋怨丈夫在孩子溺水时的无动于衷,并未想到那时丈夫在面对如此突发情况的常人反应。还有好多好多她刻意不予原谅的所谓对孩子不在乎的行为,它们就像根刺一样深深刺痛着那伤口,直到无法呼吸。
莫琳是知道丈夫的幼年光景。她是知道的。
可是她为什么还要这样对他呢?莫琳唯一的解释或许是太爱孩子了,不许他受一点伤。
她希望丈夫能像她一样,热烈的情感对他们唯一的孩子。
莫琳回想起他们甜蜜的初次相遇,也就在那一瞬间,莫琳看到了哈罗德充满魅力地舞动着身体,在他靠近她说着悄悄话时,她喜欢上了他。那时的他们常常说笑,有时不经意的言语也能让他们开怀好久。
回忆拉近了她与哈罗德的距离,在两人共处一屋檐下的地方,空洞而无趣,与她此前两人的陌路好像有着很大的不同。那种被寂寞、孤独、心痛、担忧的情绪一齐卷入她早已纷乱不堪的心底。
小说中,哈罗德的内心戏很多,但是在面对妻子、孩子时,好像那些全部的情感都被挤进了肚里,变烂,成了永无出口之物。
哈罗德:他可以原谅自己的父母不想要自己,不教他怎么去爱,甚至不教他怎么去表达,他可以原谅他的父母,还有他们父母的父母。他只想把自己的孩子要回来。
哈罗德的呐喊,亦是他自小从无到不能的无力。代系承袭,后代在前代的耳闻目睹、感观的体验中,走不出那仿佛被禁固的魔仗。
以为遗忘早已随着时光的远去,带走了一些不想停留的痕迹,疏不知,虽深藏着对孩子的爱,对孩子无尽的怀念,想要使出浑身的能量对孩子表示作为一个父亲该有的温情时,但是所尽皆非所能。
哈罗德的一生,在徒步的漫长旅程中,有了清晰的呈现。妻子莫琳意外收到本是哈罗德寄给向她表感谢女孩的信件,才知哈罗德的内心。
共情在那一刻像释放的流水涌出,往日与他相处的画面在她脑海中萦绕,她决定去找他,和他一起面对他的故友。
小说的尾声,在哈罗德历尽艰辛走到气息微弱的奎妮面前,一路从英国最西北走到最东北,横跨整个英格兰,627英里。她一直都在等着他,虽已无法开口,但她听到了那个模糊的唤着她名字的轻柔声音,她忆起了很多。
那股信念,不仅支撑着哈罗德来到她的身边,也支撑着奎妮等待的向阳心光。这一条路是一个信念实现的旅程,是友谊长存的见证。是哈罗德清见自己匆忙而忽略的人生轨迹,亦是莫琳重新认识、接纳爱人的心路历程。是原生家庭下数辈的承系,更是冲破认知,改变固着于原生家庭的长久痕迹。
奎妮安详地离开了,或许对她来说,能见上哈罗德已无遗憾,对他来说,亦是同样。
哈罗德和妻子莫琳在历经二十年之后,重新牵起了对方的手,共同面对彼此心里最隐秘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