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需时间,仿生人的外表便能与真人一样,但它最终只能算一个“容器”,因为没有灵魂。

磨砂滤镜
我缓缓睁开眼,看到的一切,像贴了高度磨砂滤镜,白茫茫一片。
不远处,几个灰色的背影在忙碌。
感受到背部柔软的触感,虽然脑袋有点晕沉,但意识还算比较清醒:我正躺在床上。
脖子有种电击后得麻木感,像错了位,我没法控制它;
我费劲地转动眼球,房间左侧挂着一个个人形物品,像一排晾干的成套服饰,但它们更有分量,更贴近人偶。
右侧隐隐约约只看到一些类似显示器的影子。
我抬起右手,被什么东西拉扯了一下,没有痛感,些许金属触碰到皮肤的冰凉感:手脚都被锁链束缚着。
听到动静后,不远处两个身影缓缓走来,停在我右侧,说着什么,我听不清,耳朵像灌满了水,张开嘴也发不出声。
其中一人靠近我,一道黄色的光在我眼前晃了晃,说了几句话,等待我的回应。
我想用手告诉他发不出声,却被束缚着,我用力拉扯锁链时,把他吓坏了,直起身子并后退了几步。
我想表达歉意,想说话,想坐起来,我开始挣扎......
金属的撞击声就连我都听得到,螺丝开始松动,床被我拉扯得摇晃起来。
此时,他们手嘴并用,交谈的语速明显加快。
“没关系,坐起来就能好好地表达,没关系,只要再用点力气就能挣脱”。
周围的人开始越来越多,他们按住我的手和脚;
其中一个人弯下腰用尖锐的东西扎入我的手臂......
就这么过了几十秒,我开始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眼前的画面离我越来越远,意识慢慢脱离身体,沉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儿时的门缝
我父母经营着一家餐厅,在商业街末端的拐角处,一家废弃的啤酒灌装工厂楼上,客人络绎不绝,父母没有心思管我,每晚7点就会把我锁在小房间里,对于精力旺盛的小孩子,简直就是酷刑。
窗户外只有一堆堆废旧绿色玻璃瓶组成的小山,它们不会讲话、不会移动,甚至反色的颜色都是那么单一,我尝试用小石子击碎它们,却被商业街的保安大爷训斥了,称我是不懂礼貌毫无价值的“小恶魔”,而那些酒瓶则是对社会贡献杰出有价值“资产”。
所幸,透过门缝,我可以看到餐厅前台形形色色的东西打发时间:锃亮的皮鞋、耀眼的裙摆贴片、满是油渍的牛仔裤,它们来回走动,有的搔首弄姿,有的不耐烦地渡步,还有的不知所措地依偎在一起。我拉来枕头和被褥,卷成一团,就这样在门缝边慢慢入睡。
到晚一些,我会从睡梦中醒来,这时是结账的高峰期,有些人总会借着酒劲大吵大闹,菜单问题、装醉赖账。
我回到床上,用手指塞住耳朵,不想让大人的咆哮进入脑内......
病房内的情景剧
“爱丽丝,爱丽丝!听得到吗?”一个中年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意识被拉回来,顺着神经走遍全身,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甚至还能闻到些许青草味,此时没感到束缚感、也没有麻木感。
我缓缓睁开眼,眼前的事物清晰起来:白色而陌生的天花板。
我躺在床上,看向左边,没有吊着的人形,却有两个人:一个中年女性,40岁上下,她端庄地坐在我旁边,穿着黑色主调的服装,可以看出是很高级的款式,精美的首饰巧妙地分布在她乌黑的发丝上,她微笑地看着我,一种礼貌的待客笑容,眼里并没有感情。
站在她旁边的魁梧中年男性,直挺挺的腰板,宽大的肩膀,西装把他切割成一个巨大的倒三角。他面容冷漠,但与中年女性不同,他的眼中有一些复杂的情感,发现我在看他,他则慢慢地将头转向别处。
“爱丽丝,你听得到我讲话吗?”我把头转向右侧,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和蔼地看着我说道,挤出地笑容快要抵到颧骨,我没注意他地面容,而是看向在他后面地那位年轻护士,那鲜艳唇色、厚厚的白色粉底与在粉底下的黑眼圈的怪异对比吸引着我。
中年医生继续说道“爱丽丝啊,你可终于醒了,整整28天!”他用肥厚红润的双手比着28这个数字“我......,对,还有医院的同仁们,倾尽全力将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那场车祸真的太惨了,但你真的很幸运......”
我没搭理他,看向不远处的窗户
洁白的窗帘在微风中慢慢起伏......
风儿绕过窗帘,跳过中年女性的头顶,划过中年男性的肩膀。
偷偷地、飘过来抚摸着我的鬓角。
“咳咳”西装中年男性轻咳了两声。
医生终止了他的长篇大论,不好意思地看向西装中年男性“老毛病、老毛病,停不下来”。
西装中年男性用低沉的声音对我说道“大小姐,恭喜你苏醒,但因为脑部受伤后遗症的关系,你暂时忘记了很多事情,包括我们”。
他看向中年妇女“这位是夫人,你的母亲《林润芳》,我是你的管家《也》”。
看我无动于衷,他继续说道“没关系,再过3天,我与夫人会再次过来接你出院,回到家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完,中年女性站起身轻轻地吻了我的额头,微笑,转身,离开房间,像程序一样。
接着,所有人陆续走出了病房。
没有苏醒的喜悦,没有亲情的拥抱,有没有新生的祝福,他们与我,为了演完这怪异的情景剧,说着固定的台词,做着预定的动作,甚至护士都忘记要给我献花。
我不知道是我的不对还是苏醒前的世界就是这种状态,或许是因为我没有表现得开心一些?
现在的我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没有感情起伏,但思维却清晰得可怕,就像一个刚苏醒的机器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