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人吃碱都是到超市买的碱面,过去都是吃的土碱。碱面是工业制品,土碱是人工生产的。一是成本也太高,二做时候太辛苦,所以就没有人做了。也因为做土碱太辛苦,就把做土碱称做打土碱,俗称打碱。
打碱的第一步是扫碱土。扫碱土吃的是寒苦,到了冬天,干冷的北风吼吼地吹了一夜,盐碱地上就泛起白色的碱茬。有碱了,打碱的就要早早地起来扫碱土,要不然太阳一出来碱茬就要缩回去些。碱土就会湿漉,含碱量低,出不了好碱。
寒冬腊月里,天空都冻的发灰,连麻雀也不敢飞了。快明的时候风小了,天似亮不亮,打碱的就要起来去扫碱土了。冬天的风像无影的针,粗布棉裤似透气的薄纱,无遮拦般穿过骨头,刚开始是疼,再变成麻疼,最后就没有疼的感觉了,只有紧缩身子,好让扎中的地方少一点。
扫碱土的人都是用草绳扎紧裤腿,腰里紧束条布带,用毛巾把头裹严实,鼻子、脸、脖子都尽可能紧缩进薄薄的黑棉袄领里,使呼吸出来的热气也吹进胸口,让棉袄里热乎些。一只胳膊紧㧟个柳条篮,一只胳膊紧紧夹住把小柳条扫帚,俩只手也紧紧地对插进袖筒里。低着头,躬着腰,老棉鞋踩着像霜一样的碱茬,嘎吱嘎吱,在地里走一会,头上、肩膀上、衣服的折皱纹上都是薄薄的霜,像绣上的雪绒。
来到有碱茬的地方,把地面上薄薄的碱茬扫成一个个小土堆,一直扫到天明以后,碱地泛漉了才停下来。三四个小时干下来,头上冒着蒸汽,棉衣里面湿漉漉的,但是,不敢停下,停下身子一会,棉衣就像冰冷的铁锅,不贴着身子冷,贴着身子冰冷。
第二苦是劳苦。扫好的碱土,需要用柳条篮,或箩筐一筐一筐背回家堆起来。当时最好的人家是有木轮车推碱土,其他的人家都是靠人力,一筐一筐往家里背。背碱土没有技巧,撅起屁股,躬住腰,箩筐的重心都垂直放在腿上,蹬直腿筋,一步一步如背山前行,中途站一下或走的慢一些,就算休息了。背碱土的苦不亚于泰山挑夫。
做碱的时候,在地锅里面放大半锅水。烧响了,就开始往碱锅里放碱土,一直放到水与锅沿大概平。加碱土的时候还要不停的搅拌让碱土里面的碱充分地溶解到水里。煮到碱锅上面的水已经发黄泛起白沫,就把高浓度的碱水撇到瓦盆或小水缸里。等水逐渐变凉,再把瓦盆或水缸里面澄清的碱水倒进小号的铁锅里面,搬太阳下晒干水分,铁锅里就结晶出做饭时候用的碱块了。做好的碱块,像水在铁锅里冻成的形状,又叫锅碱。中间是空的,泛着淡淡的黄色,冬日的阳光下发散着轻柔的微光。
最费力气的还是要把熬过碱以后有点粘稠的废碱土一铁锨一铁锨地从锅挖出来,把湿黏的废碱土背到外面的碱土岗上,和背碱土回家要花费一样的力气。废碱土不能够乱倒,倒废碱土的地方啥都长不成。
因为打碱苦累,好多做碱的人最后都出现了劳损风湿等伤症。盐碱地里除了红荆条啥都长不好,打碱卖个钱糊口,也许是条生路吧。
如今,已经没有人靠打碱糊口了,碱土岗早被淤积改良成稻田了,老辈子打碱的日子快被忘记了。写下打碱的记忆是为了记住祖辈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曾经劳作的艰辛,曾经和恶劣的自然环境对打的精神,传承祖辈血脉中不屈服困难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