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人,有四肢,有须发,曾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然而,三十五年后,我明白我已悄然成虫。
成虫与成年是相伴的,每当机体发生一点变化,我就适应一点这个社会。比如我的嘴只会哈哈笑,只会在午歇时嚼几片干菜叶子。每当我想张口说话时,发出一点“真”“假”“美”“丑”时,我嘴边的皮肤就会莫名其妙地开裂。
有一次实在熬不过去看医生,医生瞥了一眼,见怪不怪地说:“病毒感染。”
“是因为我的饮食不健康吗?我为人诚实正直,食物的外表无论多么诱人,只要不适合,我就不吃!”
“空气中的病毒,不是你的原因。”
从此,我又失了一部分的口,会笑、会吃,反正这样可以活下去,健康与否都会生病。
我原有四肢,强健如牛,单肩抗水,行如闪电。爸妈在小区门口摆着水果摊,多亏我的搬运。晨光未到,我哼着小曲儿从市场批进新鲜的水果蔬菜,将清香的水果摆成划一的行队。随着淹没在城市中的鸡鸣,怀抱女儿上学,去公司上班,融入发动的人流。人与阳光,密集无比。
后来,父母撤摊。我才惊醒,世界的金字塔一直存在,我在这其中过于迟钝。我一直像个赌徒,世界是赌盘,我总以为我与其他赌徒不同,纵他们倾家荡产、妻离子散,我也可以安然一生,乐得期间,又安然无恙。但我忽略了,我也是赌徒,能赢的只有庄家。正如世界是个金字塔,每一片区域都是如此,任你自由明主博爱平等................我的嘴又疼了起来。
现在金字塔开始运作了,塔中每层守门的哨兵开始用庞大的机器碾压越轨的生灵,我醒悟:我差点成为刀下亡魂,而血肉至亲的父母却未逃之夭夭。幸能以一己之力环住羸弱的妻女,愁却以万把工资养妻养女,供房供车供父母的年老体衰。
我本有四肢,在这之后遗失殆尽。为了生存,成了领导的随虫,滴滴车中的瘫痪虫。何处有机可得,便扭动身体,蠕动匍匐。“呵!虫子非贪吃,但要活!社会不养无用虫。”
我本有人的毛发,四季生长,因循规律,勤于修剪。可我发觉毛发缠绕如虫冢,生可为家,死可为坟。我一声碌碌,一眼望到底。感谢造物主,让我为自己造茧,死骨流浪。妨碍霓虹汽笛之时,尚有发茧护身。倘哪一天生病跌落下层,虽粉身碎骨但也有可缓冲。
人至中年,戏然成虫。即我成虫,母虫何在?古来如此?并无不同。任你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