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线木偶的死亡日记

我叫白行之,32岁,是一家普通私立养老机构的创始人兼负责人。

他们说我温柔、有耐心,讲话不紧不慢,像春天刚化雪的风。

也正因为这样,这家机构这些年来发展得还算平稳。老人们安心,家属满意,偶尔还能接受几次社会采访。

一个星期前,我死了。

他们说我是凌晨2点到4点之间死的,倒在保健室冰冷的地砖上。说我脸部严重毁伤,只能靠指纹和DNA确认身份。

指纹、血型、DNA都对得上,工作证、手机、钥匙全在死者身上。监控坏了,电话关机,连消息都没回一个。

死得干净、利落,连警方都没花太久确认。

  ——那具尸体是我。

只是一个问题始终没有答案:  如果说这世上所有的谋杀都是一场交换,那我到底拿什么,换来了这场死局?

我到底得罪了谁?又是谁,想杀我杀得这么彻底? 

在我死前的前一周,我还没意识到,一切的序幕已经悄然拉开......

第一章:我死了,谁杀了我?

2002年6月12日,早上6点。

天刚亮,保健室的门还没开,就已经有人死在了里面。

最先发现尸体的是前台小李。

她一早准备例行巡查,却发现保健室的门从里面反锁,窗户半开,空调没关,冷气一股脑地往外吹。她叫了几声没人应,就叫了物业开锁。

门一推开,她当场吓瘫。

我记得她那天穿着粉色便服,鞋带都没系牢,还拎个保温杯,她尖叫的声音划破整栋楼,那一刻天已经全亮,阳光却照不进来。

死者就倒在诊疗床边,仰面朝天,穿着我们养老院的深蓝色员工制服,脸部血肉模糊,几乎无法辨认。鲜血从额头流到下巴,凝固在地板上,整间屋子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铁锈味。

他们说,那是我。

救护车和警车几乎同时赶到,现场迅速拉起警戒线,院里所有人都被疏散到食堂。而我——“在场”。

我看见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被抬上担架,脚朝外,脸蒙住。人群低声议论,有人说:“是谋杀,看血的量,应该是一击致命。”

有人问:“谁?”

“听说是……白院长。”

我听见自己的名字在人群里炸开,像一根钢针扎破鼓胀的气球。

不到15分钟,刑侦队来了。

带队的是夏阳,我大学同学,后来考了警校,进了市局。性格一板一眼,查案比谁都细。我们曾因为一位老人的遗产纠纷打过几次交道,但这次,他一进门,眉头就再没松开过。

“死者身份确认了吗?”他问法医。

“指纹、身份证明、随身物品全都有,叫白行之,32岁,是这家机构的负责人。”

他说得很快很冷静,像在念一份常规案件报告。

监控被调出来,很快发现异常——保健室的监控在凌晨一点四十五分之后画面中断,一直持续到早上六点零七分才恢复。

“电源线被剪断。”技术员说。

“不是偶然。”顾言回答,“说明凶手有准备。”

尸体旁边摆着手机、钥匙、工作证,连手表都戴得端端正正。钱包在裤兜里,一张卡都没少,只有手机关机,无通话记录。

法医的结论更进一步:

死亡时间在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死因是钝器击打后脑,创口深,致命。

“没有挣扎痕迹。”

“她可能是被熟人接近,然后一击致命。”

我听他们复述我“死亡”的过程,感到一种出离的冷静。

我看见他们在我曾经坐过的椅子上贴封条,在我曾经用过的杯子里采集指纹。

就像要在我身上翻出第二条命。

我认识这些警察,他们都很专业,也都很相信证据。

中午时分,他们带走了一个人——林乘舟。

我记得他前天还给老人剪指甲,笑着哄人吃药。

那天他被戴上手铐,嘴唇发白,只说了一句话:

“不是我杀的……他不是我杀的。”

但在证据面前,这句话太轻了。

监控显示清晨六点,他从保健室方向走出来,神情慌张,袖口沾血。

更糟的是,保健室的备用钥匙,是他前一天最后使用的。

他是第一个嫌疑人。

我笑了笑,他不是凶手,却成了第一块替罪羊。

傍晚,夏阳留下了一部分人继续调查。他自己绕过走廊,走到了我那间原本的办公室。

我记得那间屋子的门轻轻合上,带起一阵回音。外面风更大了,吹得指示牌哗啦响。

王亮那天没露面。

他50岁,穿衣永远板正,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嘴边带着笑意,却让人不敢近身。

他曾是我创业初期唯一肯签下合作协议的人。他在这家机构里有独立办公室和专属通道,不对外公开。

我们之间的关系——比大多数人以为的,都更复杂。

雨落得越来越大,打在窗户上像密密麻麻的指纹。

街道的灯逐渐亮起,警车还停在门口,警戒线还未撤下。

人群散去,风吹得我有点冷。

我坐回那张被搬到一边的长椅上,闭上眼。

像空气一样坐在那里,没有人注意我。有人从我面前走过,脚步声落在我身边,我甚至能感受到他们衣角拂动,但他们没看我一眼。

我没有影子。

我知道,他们接下来会开始调查死者的社会关系、家庭背景、资金动向,还会继续深挖林乘舟的动机。

他们会试着从我熟悉的人里寻找下一个嫌疑人。

他们会一步步走进这个故事中心。

只是,他们不会想到一件事——

死者,不一定永远站在故事的终点。

而现在,你只需要记住这些:

那具尸体的脸确实被毁了。

监控确实坏了。

证据确实对得上。

死亡确实在凌晨发生。

——这一切,都是真的。

但真相,还没有来。

第二章 · 在我死前的一周

2002年6月5日,早上七点整。

我醒得比闹钟还早。

厨房里传来油锅的声音,啪啦啪啦炸得响,是宋知微在煎蛋。他向来不喜欢预热锅、慢火翻面那一套,热油一泼,蛋下去就直接定型——动作利索,声音震天。

“你手机又响了。”她扯着嗓子冲我喊,“谁这么早发疯啊?”

我撑起身,手机屏幕还在闪,是王亮。

我没接,直接按了静音。

“又是那个王总?”他一边把蛋盛出来,一边哼哼,“他不会是想让你连早饭都别吃吧?真当自己是维他独尊了。”

我走进厨房,从她手里接过盘子,轻声道:“今天不接他的电话。”

他笑了笑:“你这是——叛逆了?”

我没答,把煎蛋端进餐厅放到桌子上。他跟上来,从后面搂着我的腰,顺手在我腰间捏了我一把。

“白院长这么乖啊,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

“要真做了,你第一个知道。”我立马说道。

他哼了一声,又展示他爽朗的笑容。

柠柠这时候醒了,穿着印有小黄鸭的黄色睡衣,头发乱得像草窝,怀里抱着昨天刚赢来的娃娃机奖品,一只带着墨镜的兔子。

她一边揉眼睛一边往我们身边靠:“妈妈……你今天在电视上出现了吗?”

“没有。”我蹲下来,替她把拖鞋摆正,“今天不出镜。”

“那你会早点回家陪我吗?”她眨巴着眼睛问。

我愣了一下,顺手将她抱起来,放在餐椅上。

“会,”我说,“妈妈晚上哪儿都不去。”

她“哦”了一声,拿起小勺子开始一口一口扒蛋黄,吃得很认真,嘴巴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宋知微坐在我对面,托着腮看我:“你最近不太对劲。”

“哪儿不对?”

“你早上不抢遥控器了,吃饭不夹我碗里的菜了,连睡觉都不打呼了。”她瞪我,“你不会要出轨吧?”

我被他逗笑:“我要真出轨,还敢睡你旁边?”

他撇撇嘴:“你敢我也敢——不过得先把你腿打折”

我们家就是这样,嘴贫归嘴贫,吵归吵,谁都不藏心眼。大声吵完还能一起坐沙发上看动画片,一边抢爆米花一边喊着“快看快看那只熊掉水里了”。

——

那天早上特别祥和。

厨房的瓷砖泛着淡淡的光,窗台上风吹动柠柠画的涂鸦,餐桌上热腾腾的煎蛋和吐司,油烟机头顶嗡嗡响着,像一台永不停歇的生活背景音。

宋知微从我手里接过餐巾纸,随手擦了擦柠柠嘴角,又帮我推了推眼镜。

“别总是这么一本正经,多笑笑”

“你现在就像一个……准备退休的人。”

我笑了笑,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就是喜欢打趣我。

我坐在他们中间,柠柠靠着我肚子,宋知微坐在我对面一边吃一边翻报纸,阳光照在他刚剪短的头发上,亮得像刚打蜡的栗子。

这就是我最想保护的场景,也是我最终决定,把一切重新洗牌的原因。

——

饭后,我照例开车去了养老院。

油门踩下去的一瞬间,我下意识看了一眼后视镜——宋知微和柠柠还站在阳台上,女儿挥着那只戴墨镜的兔子朝我大喊:

“臭老妈!记得早点回来!还有——你昨天答应我要讲‘躲猫猫王国’的!”

我点点头,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

她看不到我的脸,但我知道她一定在笑。

八点一刻,我走进清辰颐养中心,像往常一样在大门打了卡。

前台小姐姐见到我,欲言又止:“白院长,早……”

“怎么啦?”我轻声问。

她压低嗓子:“王总刚打电话来,让我把这份文件交给您,说你必须今天就签。”

她递上来一份薄薄的文件夹。

我接过扫了眼,里头全是保健品分销协议,暗藏对老人敛财的招数,和王亮典型的手笔如出一辙。

我心中厌恶,但脸上只是一笑:“放这儿吧,一会儿我看。”

我点头时顺手拉了拉袖口,眼角余光扫过大厅角落摄像头的位置。

——

三楼资料室的窗帘没拉,光线透过百叶斜斜落在桌面上,一块亮一块暗。

我关上门,抽出最里侧的人事档案盒,从中翻出林乘舟的入职评估表。

那是一份手写表格,纸张泛黄,右上角还压着一枚有些斑驳的档案钉。

我拿出修正带,轻轻擦去了“推荐人”一栏原本的名字——那是我的名字。

然后在打印件上,用钢笔写下另一个名字:王亮。

字迹和他以往的签名极为相似,我临摹过好几次,早已熟透了笔画与顿笔节奏。

人事主管那栏我没动,依旧写着“何静”。

她上个月已经离职,记录封存,流程终止,没人会追究。

我再三检查了一遍,确保这一页的纸张批次、留白位置、签字笔色,都与原始档案一致。

桌上那一份——推荐人“王亮”的那一份,我重新装进人事档案盒,夹回原处。

没人会注意到这份表改过。

就像没人会怀疑,这一整场故事,其实从一个实习生的“入职流程”开始布局。

我收拾好所有痕迹,关上档案柜,把钥匙顺手塞回上衣口袋。

——

十点,我去保健室冷藏柜查看“药品调拨记录”。

这里一般没人管,可我知道里面有一份我亲笔签署、为“特殊老人”定制的配方档案——王亮也常干涉这块儿,用它谋利。

我翻到最后一页,把自己的签名撕下,用打火机点着,然后丢进洗手池。

我盯着那尚未烧完的纸灰沉下去,心里默念:“开场白,差不多了。”

中午,我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拿起那本“员工考评登记簿”。

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所有签字、修改、备注,我都仔细看过,确保该改的全都改了,能删的全都删了。

王亮喜欢把院里老人当敛财目标,可我现在要毁掉他的好事,也要……

我翻开抽屉,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

里面是一个备用U盘、一只老款BB机和一叠压缩密钥写着“查阅需双人授权”的临终评估草稿,我把它们装进公文包。

傍晚七点,我照常在养老院门口送走家属。

有人问我:“白院长,今天你怎么感觉比平常还忙?”

我笑了笑:“年底嘛,事多。”

对方一愣:“现在不是六月吗?”

“哦?”我低头笑,“我这人记性不太好,光想着结算了。”他们没再追问。

我拎着公文包,站在院门口,看着落日一点点染红路面,脚踩着自己的影子,那影子拉得老长老长,像要一直通到黑夜里去。

——

我重新回到资料室,锁上门,打开那只只属于“我自己”的黑色档案盒。

里面只有一份文件——从“老年精神干预计划”里抽出来的特殊观察名册。

很多人都以为那只是枯燥的数据统计,可实际上,它决定了另一条资源调配系统,也让王亮可以轻而易举地“挑选”那些他打算榨干的老人。

我翻到那一页,看着空白处的名字,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寒意。

“如果必须有人死,就该是我。”

轻轻咬住下唇,我提笔,一笔一划,把那个“本该是别人的”名字划掉,写上我自己的。

字体偏细长,左撇,收笔处略带顿笔——像一声暗自叹息。

写完后,我把笔轻轻扣回桌面,文件合上,再把封条贴好,重新将它们封存在黑盒子里。

窗外的风拍打窗户,啪啪作响,可我没有理会。

就在这把木椅上,我坐了下来,没开灯,唯有桌上的台灯投下一圈冷白的光。

屋里静得出奇,好像连风声都被隔在门外,不肯进来。

我闭上眼,靠着椅背,长长吐了口气,心想:

如果这场死亡注定要来,

那我宁愿它——

准确地来。

第三章 · 旧账与新局

2002 年 6 月 6 日,下午两点。

我刚从东楼出来,就在走廊尽头撞上刘姐。她是院里的护工主管,四十五岁左右,脾气火爆,嗓门比谁都大。远远瞧见我,她就匆匆迎过来。

“院长,你可算出来了。”她压低声音,“周医生跟小高吵翻了天,都快打起来了。”

“在哪?”

“二楼的会议室。”她一拍大腿,“说什么药物配给不合理,小高在那儿逼周医生签一份‘王总要求的供应协议’。”

我心里一动,“王总”指的自然是王亮。

这人动作比我想象还快啊……我没说出口,只对刘姐点点头:“带我去。”

我们刚走两步,背后又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白院长,你好大的架子哦,非要让王总亲自下命令吗?”

我转头看见刚上任不久的运营经理高琳,一身艳丽套裙,踩着高跟鞋,瞪着我,一副气势汹汹模样。她就是刘姐口中的“小高”,本名高琳,听说背后有王亮撑腰,才坐上这个“运营经理”的位置没几周,就在院里作威作福。

“高琳啊,”我微微一笑,“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

她上下打量我,好像我欠了她几百万似的:“您不在,周医生死活不肯签字。王总说——必须今天把协议搞定!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刘姐听这话瞬间火了:“我家院长还用你不客气?你算哪根葱?”

我伸手拦住刘姐,她脾气大,但我不想闹得太明显。毕竟王亮跟高琳是同一路子的,看起来她已经奉命给我找麻烦。

“去会议室吧。”我轻声对高琳说,“有什么具体问题,当场谈清楚。”

她冷哼一声,踩着高跟鞋先走了。刘姐急得翻白眼:“院长,你真要搭理她?”

我轻拍她手背,“别担心,先看她想搞什么。”

——

会议室里,周医生一个人对着高琳的助理小康,快吵红脸了。桌上摊着一份“特殊药物供应协议”,落款赫然写着“王亮”。

“这哪里是药品?分明就是昂贵的补药包装,拿来糊弄老人,还要我们医生背书?”周医生拍桌,“我不会签!”

小康苦着脸:“王总发话,这批货成本就很高,得以‘健康理疗’名义推销……”

“荒唐!”周医生咬牙,“这等于是骗钱!”

我和高琳推门而入,所有人都看过来。

高琳抢先开口:“白院长,你听见了吧?周医生不给签,这就阻碍咱们院的业务发展。可王总说了,这是我们跟外面新合作的项目,必须执行。”

我扫了眼那份协议,果然是外头没牌没资质的所谓“营养补剂”,噱头冠冕堂皇,实则王亮为敛财而鼓捣的新花样。

我皱了皱眉头——这东西王亮没和我商量,就擅自让高琳逼医生签字显然,他要在院里进一步树立自己的绝对权威,也顺便挤压我的话语权。

周医生喘着气看向我:“院长,您快说句话!我虽然不懂经营,但不能拿老人的身体开玩笑啊!”

我心里冷笑:王亮还真步步紧逼。他经常这样:在外面冠冕堂皇扮“慈善家”,背地里搞些高价保健品坑钱的把戏。他以为我这几天忙着别的事,就能在此突袭成功?

我没立刻表态,而是随手翻了翻那份协议:“这玩意儿用途是什么?”

高琳敲了敲桌子:“不用你质疑,反正王总说了,先签了合同拿进来卖,保证利润高——患者家属会买账的。”

我轻轻合上协议:“利润确实高,可谁来背医疗风险呢?”

“什么风险?补品还会死人不成?”她呵呵冷笑,“周医生这不是小题大做吗?”

“话别说得那么满。”我抬眼盯住她,“王总想赚这个钱,可以。但你让我开绿灯?得先过我这关。”

屋里一下子安静。刘姐和小康互相瞄了瞄,没想到我语气如此直接。

高琳脸色一变,仿佛压着火气:“你……难道要跟王总对着干?”

我故意一笑:“谁说对着干?我是他提拔的院长嘛。”

她咬唇没吭声。

我把协议扔回桌上,淡淡道:“想让我点头,可以。让王总亲自来找我,我签给他一个承诺——可这承诺是不是我想给的,就要看他拿出多少诚意。明白吗,高琳?”

她喉结上下滚动,露出些许慌乱,转头对小康说:“咱们走。”

一行人离开会议室。

周医生靠在椅背上,一副筋疲力尽的神色:“院长,您这做法会不会惹怒王亮?”

我轻轻笑:“没事。这里是我的地盘。”

其实我心里再清楚不过:到处都是王亮的眼线,但我并不打算在这事上让步。反正,我不会在这里久留——我只想尽量减少他吸老人血的机会,然后一把火烧掉这摊子,让他和那些黑账一起被清干净。

——

下午三点半,我一个人回到办公室,呆坐了几分钟,思绪飘回几年前。

那是我二十四岁,刚拿到养老机构执照的第一周,王亮带我去参加所谓慈善晚宴。他让我穿极其单薄又暴露的礼服,帮他“吸引赞助商目光”。我记得我那时不情愿,他冷冷盯着我:“这家养老院可是我砸钱砸关系办下来的,你不听,我立马打回原处,连你那‘还没登记户口’的小废物也会被我丢回福利院。”

那一刻,我死死咬住嘴唇。他见我没吭声,又冷笑:“要上位,就学会牺牲;要是不想混,你随意。”

后来,我只能顺从,踏上这条他替我铺的路。

可我永远记得晚宴上,我像一个被拿来炫耀的花瓶。王亮四处对人说:“这是我养女,将来是咱市最年轻的养老院院长——投资不亏吧?”

我只能在角落里擦泪,一口一口地吞下屈辱。他永远是那副慈祥笑脸,在人前扮演“善心养父”。实际上,这只是他敛财秀场里的一个道具。

而现在……我眼角浮起一丝冷笑。

王亮,你永远想不到,曾经你给我铺的路,也能成为我送你进坟墓的引线。

——

五点,我收拾桌上散落的资料和档案袋,准备下班。外面风依旧大,暮色沉时,院门口传来家属和护工的交谈声。

刘姐匆匆跑来:“院长,刚才王总打电话,让你明早八点去他办公室开会。”

我扫了她一眼:“嗯,知道了。”

她压低嗓子:“你可别太硬碰硬,他那人可不讲理,外头却都把他当慈善家……”

我淡淡笑:“谁先不讲理,也得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她还想说什么,看我脸色平静,又轻叹一声:“你多保重。”

我拿起包,走出大门,夕阳映在地面,血红一片。风卷着灰尘扑面袭来,呛得我微皱眉。

脑中忽地浮现她那副病弱神情:半夜咳嗽时,眼里带着无助。

我攥紧拳头,“再等几天——我会把一切旧账算清,再带你离开。”

我拎包走向停在角落的车子,脚步不紧不慢,心里却波澜暗涌。

这场旧账,我会一笔笔清算。

不过,在那之前,得先让他继续自大地放松警惕……

第四章 · 暗流涌动

2002年6月7日,早晨七点整。

柠柠的小手轻轻戳着我的脸:“妈妈,再不起床,太阳就要把你屁股烤焦啦!”

我迷迷糊糊睁开一只眼睛,故意逗她:“太阳在哪儿呢?”

她圆圆的小脸认真地凑近,指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晨光:“就在那里呀!爸爸已经在厨房跟锅碗吵架了!”

我忍不住笑起来,抱起她在脸上亲了一口:“走,看看你爸今天又炸了几个锅。”

厨房里宋知微果然又在跟煎蛋较劲,锅里的蛋咝咝作响,边缘略微焦黑。他看见我和柠柠,抬头嚷道:“你们母女俩就知道看戏,再这样,我可要罢工了!”

我把柠柠放到餐椅上,随手接过锅铲:“算了算了,我来吧,省得你把厨房拆了。”

他哼了一声,笑着在我额头轻吻了一下:“白院长辛苦了。”

餐桌上的气氛格外温馨,柠柠边吃边问:“妈妈,今天晚上一定早点回来,好不好?你已经好几天没陪我讲‘躲猫猫王国’了。”

我心中微微一酸,却笑着点头:“一定回来。”

宋知微侧过脸轻声问:“最近工作很忙吗?老婆。”

我垂下眼帘,用不在意的口吻道:“还好吧。”

他似乎察觉到我的敷衍,眉头微皱,想说什么,却终于忍住了,我走过去在他皱起的眉头上轻吻了一下。

清晨的阳光落在我们身上,明明暖暖的,我心里却像结了一层薄冰。

——

上午九点,我刚到养老院,王亮的电话便追过来了。

他语气一如既往,优雅中带着隐隐的威胁:“听说你昨天没给高琳签字?”

我故作轻松:“王总,您不是说过要我亲自把关吗?我可不敢乱签字。”

他声音忽然冷了几分:“你别跟我玩花样,下午三点,来我办公室见一面。这批货,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电话那头挂断得很干脆,我握着手机,手心冰凉。

这时,短信提示音响起,是她发来的消息:“我的药又快吃完了,王亮那边一直不给钱,我……有点撑不住了。”

我盯着手机屏幕,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

脑海中突然闪过她小时候在福利院时的画面,她躲在我身后瑟瑟发抖,瘦小的身体满是伤痕。我当时咬牙对自己说:“这辈子,我一定要保护好她。”

可如今,我却只能无力地回她:“再忍几天,我一定带你离开。”

回复完短信,我攥紧手机,指节发白。

王亮,你逼我的每一步,我都会让你付出代价。

——

中午十二点半,警方的车悄然停在养老院对街。

夏阳坐在驾驶座里,盯着养老院门口人来人往,眉头紧锁。

身边的年轻搭档凑过来问:“头儿,你盯王亮的案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这次这么谨慎?”

夏阳声音低沉:“王亮这个人不简单,他外表慈善,实则毒辣,不少孤儿都栽在他手里,这个白行之恐怕也是其中一个。但她和王亮之间,到底是敌是友,我现在也没法确定。”

年轻搭档有些疑惑:“你怀疑白院长?”

夏阳叹了口气:“她要么是被王亮操控的棋子,要么,就是和我们一样盯着王亮的人。不管是哪种身份,都够我们喝一壶的了。”

他沉默了几秒,又补充道:“继续盯紧点,别打草惊蛇。”

——

下午三点,王亮的办公室。

他端坐在宽大的办公椅里,穿着笔挺的蓝色西装,领带打得严丝合缝。桌上摆着一份文件,他轻轻推到我面前,冷笑道:“签吧。”

我瞥了眼那份“特殊保健品销售协议”,摇头:“这东西,我不签。”

他似乎料到我会拒绝,抬眼冷冷盯着我:“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么签字,要么那个小废物今晚就断药,你选。”

我强压着愤怒,微笑起来:“王总,每次你这么威胁我,我都会妥协。但这次,不一样了!”

他脸色微变,嘴角扯出阴冷的笑意:“你以为你翅膀硬了?别忘了,你能坐上这个位置,全靠我当年从福利院里把你们两个捡出来。我让你当院长,你就乖乖地坐在这儿,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心底的怒火几乎喷薄而出,指甲狠狠地掐进手心,却在脸上露出平静笑容:“王总,这话说得太早了,咱们走着瞧。”

走出他的办公室,我深吸了口气,脑海里却不停浮现着她病弱的样子。

王亮,多年以前,你把我们当成玩具,任意欺压。你让我一步一步爬上来,就是为了继续榨取最后的价值。

——

傍晚,有前台过来说:“院长,刚才一个叫夏阳的警官又来电话问,最近你们这边有没有新项目上线,听说王总动作很大?他还问您什么时候有空见一面。”

我心里微动:夏阳果然盯上王亮了?

对前台笑笑:“跟他说我这两天事多,先缓一缓。他要查什么,可以找王总嘛。”

前台离开后,我在心里苦笑:警方如果能更快查到王亮的黑账,那倒省了我不少工夫。可我也不确定夏阳会不会怀疑我与王亮是一条线……

不管怎样,这可能是我翻盘的机会。

我独自坐在办公室,望着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色。

我缓缓打开抽屉,拿出那份“临终综合评估计划”,王亮的名字赫然在目。

指尖轻轻划过他的名字,我低声呢喃:“你还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倒下吗?”

窗外天色阴沉,远处云层厚重,隐隐透着压迫感。

我心里也暗流涌动。

旧账累累,我早已数清——

王亮,6月10日那天,就是你的死期。

而在此之前,我得先让你更加自负,更加嚣张,好让你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

走出养老院时,路灯已经亮起。

夏阳的车依旧静静地停在街角,他的目光穿过车窗,牢牢地落在我的背影上。

他似乎有所察觉,然而却迟迟没有行动。

我拎着包,缓缓走入夜色。

风凉如水,我的内心却火热而坚定。

这场漫长的角逐,我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第五章 · 表演者与牵线人

2002年6月8日,清晨六点半。

今天的早餐桌意外安静。

柠柠还在酣睡,宋知微专心致志地翻着报纸,我则盯着杯子里的咖啡,思绪飘远。

他抬头看我,柔声问道:“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我轻轻一笑:“没事,昨晚没睡好。”

宋知微停顿片刻,终于还是开口道:“你这几天,真没什么事瞒着我?”

我抬眼望进他真挚的目光,心中微微抽动,语气却故作轻松:“没有,别胡思乱想了。”

他叹了口气,伸手轻抚我的手背:“行,有事一定告诉我,别自己扛着。”

我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脸上依旧平静温柔,心中却涌起强烈的歉意——

我不能告诉他,我即将去做的事是怎样的疯狂。

——

上午九点半,养老院的大会议室。

王亮今天亲自到场,穿着剪裁精致的深灰色西装,站在台前意气风发地宣布:

“从今天开始,我们养老院正式启动‘银龄健康管理’计划,跟市场最顶尖的公司合作,全方位提升服务。这个项目我亲自盯,你们只要照做,不用质疑。”

台下员工纷纷侧目,低声议论着,有人偷偷瞥向我。

王亮转头对我微笑:“白院长,你说是不是啊?”

我迎上他的目光,微微点头,声音温柔却略显疏离:“既然王总亲自抓,那当然再好不过。”

王亮满意地笑了:“都听见了吗?院长也同意了。”

高琳在一旁趾高气扬地接话:“以后大家工作积极点,别再闹什么小情绪。”

我垂眼,不再说话,脸上波澜不惊,心底却如沸腾般翻滚。

散会时王亮特意走到我身旁,轻声威胁道:“你乖乖配合,否则别怪我翻脸。你应该记得小时候你怎么学会听话的吧?”

我微微颔首,依旧温顺:“当然记得,王总。”

他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径直走了出去。

他离去后,我的指甲几乎要掐破手心,回忆中的画面又开始浮现:

我还记得,自己只有十岁左右时第一次见王亮。

那天福利院的院长带着他走进操场,一边拍着我的肩膀说:“行之,你们姐妹今后就跟着他了,他会给你们更好的生活。”

我当时其实并不明白什么是“收养”,她在我身后,怯怯地拉着我衣角。

王亮看着我们时,眼神里没有半点怜爱,反而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打量。他那时候就对工作人员笑说:“没问题,这俩丫头看着机灵,带回去好好调教。”

“调教”这个词,现在回想起来,像把刀子,往我心里猛扎。

他把我们带回去后,先是让我们住进他家一间狭小的杂物室,只放着一张床。

我们挤在一起,连被子都很薄。他偶尔给我们吃的穿的都是别人剩下的旧东西,还特别喜欢盯着我们吃饭,看我们有没有把每一粒米都吃干净。

他规定我每天要在院子里跑10圈才给饭吃; 她则必须随时蹲在他身后,递热水或拿纸巾,一旦动作慢了,他就拧她手臂。

我们稍有顶嘴,就会被罚站在院子门口好几个小时,或者被关在暗房不让吃饭;有次她夜里发烧,王亮却硬要等到天亮才肯送她去医院,说“看看她能耐到什么时候”。

这些手段让我们从小就知道,要活下去,就得服从

从那时候起,我学会了隐忍,学会了面具下的微笑。

但现在不同了。我不是那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孩。

我会把你欠我的,全部讨回来。

——

下午三点半,我敲开王亮办公室的门。

他正在泡茶,看见我来了,抬眼带着戏谑:“怎么,想通了?”

我缓缓坐下,轻声道:“10号晚上,咱们去望江会馆谈谈吧,把最后的事情一次聊清。”

他盯着我,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就恢复了他一贯的自负:“终于懂事了嘛!我早跟你说过,只有顺从,你才有路走。”

他放下茶杯,慢慢起身绕过桌子,走到我身后,伸出手搭在我肩膀上,手指轻轻摩挲着我的锁骨,低沉而暧昧地说道:“小时候,你也是这么听话的,对吧?”

我的身体骤然僵硬,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极力克制内心涌起的恶心感,脸上却故作柔顺地微笑:“您说得对。”

王亮满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那行,就10号晚上。”

我起身时,他又刻意用手顺着我的背轻轻划过,动作带着一丝肆无忌惮的掌控意味,声音低得只有我能听见:“还是小时候的乖丫头好啊……”

我强压着心头的厌恶,勉强维持着温顺的表情,缓步走出房间。房门关上的瞬间,我脸上的笑意迅速凝固成彻骨的冷漠:

10号晚上,就是你的死期,王亮。

——

傍晚六点,城郊一处隐秘的小房间。

一个女人虚弱地靠在床头,房间里光线昏暗。她苍白的脸色让我心痛,我小心翼翼地递过去一个药瓶。

她接过药瓶,却不肯吃,眼中满是担忧:“你真的要杀人?”

我沉默片刻,轻轻抚摸她滚烫的额头,目光坚定:“对。只有这样,咱们俩才能离开这个噩梦。”

她闭上眼睛,长长吐了一口气:“都是我拖累你……”

我强忍眼泪,打断她:“别说傻话,我们是一家人,我会保护你的。”

她轻轻点头,紧紧握住我的手:“你一定要小心!需要我帮助一定要告诉我!”

“放心。”我给她盖好被子,心中涌动着强烈的保护欲与决心,“一切很快都会过去。”

——

晚上八点,养老院停车场。

我准备驱车离开时,夏阳的车忽然开了过来,拦在我面前。

他下车走到我车窗旁,神色严肃却又带着几分迟疑:“白院长,我知道你有很多顾虑,但你真的要小心王亮。他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轻轻一笑,语气疏离却礼貌:“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小心的。”

夏阳明显不信,目光如炬地盯着我:“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帮你。”

我淡淡回道:“夏警官,多谢好意,但我真的没事。”

他盯着我的脸,终于叹了口气,往后退了半步:“你自己多注意,有需要随时找我。”

我微笑着点点头,启动车子缓缓驶离停车场。

后视镜中,夏阳还站在原地,神色复杂地望着我的车远去。

抱歉,小夏,这场戏,只能由我一个人来完成。

——

回家的路上,夜风微凉。

我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过去的画面:

王亮曾经如何冷酷地折磨我,如何一次次地把我们推入绝望的深渊。

他始终认为我只是他的棋子,一个任由他操控的牵线木偶。

10号晚上,就是我彻底切断这根线的时候。

我会亲手毁灭他,用他曾教会我的一切。

这场等待已久的复仇,终于要拉开帷幕了。

第六章 · 倒计时与暗流

2002年6月9日,清晨七点半。

今天的早晨意外阳光明媚。

餐桌上,我给柠柠烤了两片她最爱的土司,宋知微正打着哈欠,眼神迷迷糊糊。

柠柠一边喝牛奶一边仰头看我:“妈妈,为什么你昨天回家那么晚?”

我笑着揉揉她的小脑袋:“院里忙。”

宋知微放下咖啡杯,看向我,眼神中带着难得的认真:“你最近越来越忙了,身体要紧,别累垮了。”

我点点头,笑意从容却浅淡:“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我心里当然有数——再熬一天,明晚之后,这一切都会结束。

——

上午十点,清辰养老院办公室。

王亮派来的高琳又不敲门闯了进来,表情倨傲,手里举着一叠文件直接拍到我的桌上。

“王总说了,这些文件下午必须签好。合同金额很大,麻烦你动作快点,别误了他的事。”

我看着桌上厚厚的文件,抬眼看她:“这么多,下午签完?”

高琳勾起嘴角,得意洋洋:“怎么,嫌多?你不是一贯办事能力强吗?还是说,故意给王总添堵?”

我冷冷盯着她,心里却清楚,王亮这是要在最后时刻最大程度榨取剩余价值,也顺便警告我,依然可以随时给我施压。

我淡淡一笑:“行,你先出去吧。”

高琳愣了片刻,似乎没想到我居然没有发火,有些不情愿地转身离开。

我揉了揉太阳穴,随手翻看了几页文件。全都是王亮那些圈钱的合作项目,每一份都充满着令人作呕的剥削和掠夺。

他倒是真不掩饰了,几乎把养老院当作私人提款机。我压住内心的愤怒,冷静地拿起钢笔,一字一句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得越慢,恨意就越浓。

——

下午两点,王亮忽然给我发来短信:

“明天的事,你要准备妥当,别再搞小动作,不然后果你懂的。”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屏幕半晌,心中冷笑不止。

很快,我回复了一条简单的信息:“一切听您的。”

发完后,我便直接删除了聊天记录,清理干净手机里的所有通话和短信记录。这一步早在我的计划之中。

手机刚放下,又响了起来——是她打来的。

“之之,你还好吗?”她声音依旧虚弱。

我心一沉:“怎么了?是不是药吃完了?”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歉意:“对不起,我只是有点不放心你……”

我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温柔又坚定:“听话,待在房里别乱跑,明天晚上过去,我会亲自接你。”

她低声应道:“你一定要平安。”

我笑了笑,仿佛在安慰我们彼此:“会的。”

挂掉电话,心中却仿佛压了一块更重的石头。她的健康一天不如一天,我必须加快动作。


看着手中的电话,我的思绪忽然被拉回到很多年前。

等我们长到十二三岁,王亮开始用更阴毒的方式控制我们的精神。

他常在我面前说:“她太弱,一点儿出息都没有;你才是能干的那个。”

转头又跟妹妹说:“她根本不管你,如果我不管你,你早就饿死了。”

这样使我们之间产生误会和疏离,互相猜忌,却又都依赖他提供基本生活。

他还擅长用冷暴力折磨我们。

有时他对我表现出“看似慈爱”的微笑,夸我“聪明能干”,却对她冷眼相待;

隔一段时间又会反过来“冷处理”我,只宠她,让我被孤立。

这种反复拉扯下,我们的自尊与安全感被一点点摧毁,只想着如何讨好他,避免惩罚或被抛弃。

后来,到了十五岁,王亮不再仅仅满足于控制日常生活,开始在更深层面上拿我们当工具。

他强迫我参加各种社交活动:

他说:“你长得不错,我带你去宴会,帮我招呼客人。别露怯,不然你妹妹没得吃。”

宴会上有人对我动手动脚,他也装作没看见。回家后还骂我:“你不会周旋?真没用!”

每当我试图反抗,他就威胁我:“我可不会再给她治病,或者干脆把她送去别的地方,你还想见她吗?”

有时他甚至当着我的面打她耳光,只因为敲门不够响亮;

有一次他戏谑般地说:“你们俩谁先跑,另一个就得替她受罪。”

我们的尊严与生存被他捆绑,活在噩梦里。

猛然惊醒,我才发现自己手心渗出一层冷汗。

我闭上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压下胸中翻涌的情绪。

——

傍晚六点,养老院后门。

夏阳居然再度出现在我面前,他显然一直在等我,神情复杂而焦虑。

“白院长,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点东西。”

我看向他,语气平静:“夏警官,还有什么事吗?”

他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开口:“王亮最近在外面的动作很大,而且我发现他已经转移了不少资产。他可能有所防备,你自己一定要小心。”

我微笑着点点头:“谢谢,我明白了。”

夏阳眼底的忧虑没有散去,反而更深:“你如果真的遇到麻烦,不要瞒着我。王亮很危险,你根本斗不过他。”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平静地回道:“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的。”

我知道,他开始起疑了。可惜,夏阳,我现在根本无法让你加入进来。

这场复仇,只属于我自己。

——

晚上八点,回到家中。

宋知微正在陪柠柠看动画片,客厅里传来她们的欢笑声。

我站在门口,看着这温暖又简单的画面,鼻尖忽然一酸。

宋知微抬头发现我,笑着招手:“回来啦,快过来坐。”

我坐在她们中间,柠柠立刻爬到我怀里,小脑袋靠着我的肩膀,小声嘟囔:“妈妈,你别总那么累。”

我轻抚她柔软的头发,低声道:“不会了,很快妈妈就能天天陪你。”

宋知微看了我一眼,似乎觉察到什么,但还是没有多问,只是轻轻握住我的手,把头靠在我的肩上。

我们谁也没说话,仿佛在彼此心里都藏着某些无法诉说的秘密。

只有电视里依旧热闹,动画片的声音衬得房间更加安静。

我静静享受着最后的平静,心底却已经清晰无比地知道:

明晚之后,我的生活将彻底改变。

——

午夜十二点,我在书房里整理文件。

桌上摆着厚厚一叠资料,是这些年来我暗中收集的王亮犯罪证据、资产转移记录,还有养老院那些隐秘的交易文件。

这些东西随便拿出一份,都是能毁掉王亮半生经营的杀手锏。

我轻轻合上文件夹,脸上闪过一丝决绝。

明晚,我将彻底斩断与过去的一切纠葛。

墙上的钟声敲响十二下,我仿佛听见内心的倒计时,每一声都更加清晰。

复仇的时刻终于要到了。

我闭上眼睛,心底轻轻说道:

王亮,这一局,我绝对不会输。

——

客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门被轻轻推开。

宋知微站在门口,睡衣外套了一件宽松的外衣,眼神中带着一点犹豫:“你怎么还不睡?”

我收拾起文件,抬头对他笑了笑:“马上就好,你先去睡吧。”

他盯着我,眼神里满是关切和担忧,叹了口气,转身回了房间。

门关上的瞬间,我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下来,仰起头望向窗外。

夜色深沉如墨。

我知道,明天夜里过后,我的世界将彻底颠覆。

在这个故事里,我既是表演者,也是幕后的牵线人。

而我的每一根线,都指向一个人。


那个名为王亮的男人,终将在明天迎来他的末日。


第七章 · 死亡进行时

2002年6月10日,清晨七点。

我坐在镜子前,一丝不苟地描眉,涂口红,动作缓慢而精准。

今天的一切,都必须做到完美。

“妈妈!我的兔子不见啦!”柠柠从卧室里跑出来,揉着睡眼迷蒙的小脸,焦急地东张西望。

“就在沙发底下,昨晚你抱着睡着了,我替你捡起来了。”宋知微笑着提醒。

柠柠一边爬到沙发旁翻找,一边嘟囔:“爸爸你早说嘛!害我白担心!”

宋知微宠溺地看了眼柠柠,然后转向我,柔声道:“你今天真好看。”

我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回头望他,嘴角却不禁扬起一丝笑意:“嘴这么甜,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求我啊?”

宋知微假装无奈地摊手:“我说的是实话好不好!不行,以后每天出门前都必须夸你一句,不然你又怀疑我别有用心。”

我轻笑出声,心头却微微发涩。

柠柠从沙发底下爬出来,紧紧抱着她的兔子,开心地跑过来抱住我的腿:“妈妈,你今天真的很美哦!”

我蹲下来,将她的小脸轻轻捧在手心里:“我们家柠柠今天也特别漂亮,跟妈妈一样。”

她眨了眨眼睛,突然认真地问:“那妈妈今天早点回来陪我讲故事,好不好?”

我心头猛然一颤,却依旧努力保持着笑容:“好啊,妈妈一定早点回来陪你讲最喜欢的‘躲猫猫王国’。”

宋知微俯身揉了揉我的头发,温柔地叮嘱:“路上开车慢一点,早点回来吃晚饭,我们等你。”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转身离开时,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我们的小家。

屋子里飘着淡淡的早餐香气,阳光洒进客厅,在宋知微温柔的眉眼和柠柠甜美的笑脸上晕出柔和的光晕。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如此平静的家了吗?

我心中隐隐作痛,却不得不咽下去。

今天,一切都将结束。

——

上午八点,养老院。

打卡、微笑、问候,一如往常。

但明显不同的是,今天每个人看我的目光都有些躲闪。

刘姐迎面而来,小心翼翼地说:“院长,你今天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扯出平静的笑容:“没有。”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口气,低声嘟哝:“你今天看着……怪冷的。”

就在这时,高琳迎面走来,笑意里带着挑衅:“王总让我转告你,今晚八点,别迟到。”

我淡淡地回道:“我知道了,你告诉王总,我一定准时到。”

她得意洋洋地转身离开。我心中暗笑:今晚过后,你们再也没机会趾高气昂了。

上午十点,办公室电话响起,王亮阴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今晚八点,望江会馆。你该不会忘记吧?”

我语气依旧柔顺:“放心吧,我不会迟到。”

他哼笑一声,挂了电话。

我轻轻取出手机里的SIM卡,手指用力一掰,将它折成两半丢进垃圾桶。

——

下午三点,最后的清理。

办公室里,我仔细清理着每一份文件,每一个签名,每一丝可能留下的痕迹。

准备就绪后,我打开抽屉,拿出一小瓶事先调制好的剧毒药剂,将它小心翼翼地藏进随身包里。

脑海中,过去那些噩梦般的画面再次汹涌而来,几乎将我吞没:

十五岁时的那个深夜,王亮推开我卧室的门,身上带着浓烈的酒气,脸上的笑容令人作呕。

他一步步逼近,像在玩赏自己的猎物一般,伸出粗糙的手指缓慢地撩起我的头发,冰凉的触感让我毛骨悚然。

“你长大了,也该学会报恩了。”他呼出的热气喷在我的耳畔,带着恶心的湿润,“想保护那个小废物吗?很简单,就要乖一点,懂事一点,让我高兴。”

我试图躲开,却被他强硬地按在床头,脖颈上他的手指狠狠掐住,我被迫仰头,迎上他阴冷得如同毒蛇般的目光:

“怎么?还想反抗?你们的药费、吃饭的钱、活下去的机会,全捏在我手里。你敢不听话,就别怪我把她扔出去,让她在外头自生自灭。”

说完,他将我的脸猛地推到一边,嘲弄地笑了起来。这样的噩梦一次又一次在我身上上演,仿佛永无止境。

我从来没有忘记那个瞬间的羞辱与恐惧,更没有忘记她那时惊恐无助的哭喊。

有一次,她病得严重,躺在床上喘息不止,满身冷汗。王亮却冷眼旁观,甚至还用手狠狠拧着她的胳膊,对着我的耳边轻声冷笑:

“你还没学会怎么讨好我呢,爸爸可是对你一直有期待。哭什么哭?我最烦女人哭。”

她痛得浑身颤抖,却只能用乞求的眼神望着他。

我跪在他面前,一次次磕头求他放过她,每一声磕在地板上的响声都如同刀子扎在我的心里。

他却居高临下地俯视我,满脸得意,笑得扭曲而变态:

“这样才对嘛,早这样,我哪会难为你们?都是你不听话害的。”

他把我们当成玩具般任意摆弄,满足他变态的控制欲,甚至不惜摧毁我们的尊严与自我。

我从十五岁起,就在心底默默发誓:

我总有一天,会将他亲手送入地狱。

我不会忘记他施加在我们身上的一切暴行,不会忘记他冷笑时那副令人作呕的嘴脸,更不会忘记每一次被折磨后绝望无助的眼神。

他毁了我们的童年,也彻底毁掉我们的人生。

现在,该轮到我毁掉他了。

——

晚上八点,望江会馆旁的一栋废弃别墅。

我提前到达,在昏暗的灯光下静静等待。


我坐在椅子上,耳边似乎还回响着王亮那令人作呕的笑声。我握紧手指,指甲陷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八点整,外头传来汽车引擎熄灭的声音。


片刻后,王亮推门而入,西装革履,皮鞋锃亮,脸上带着惯有的从容与自负。

“你终于学乖了,知道主动约我见面了。”他推门进来,环顾四周,“倒挺有情调啊,特地约我来这个老地方~”

“您一直教我要听话,”我平静地给他倒了杯茶,“今天,就让我再‘听话’一次。”


王亮满意地点头,神色倨傲地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下一口:“这样才对嘛,一会也要听爸爸的话。”

我冷冷看着他咽下茶水,眼底慢慢溢出一丝嘲弄的笑意。


几秒钟后,他眉头骤然皱紧,脸色变得苍白,呼吸急促起来。他猛地将杯子摔在地上,瞪着我,目光既惊愕又暴怒:


“你……你做了什么事?”


我慢慢站起身,冷冷盯着他:“你觉得呢?怎么?你不是最喜欢教我们要‘懂事’吗?今天我就让你看看,我到底学到了多少。”

他挣扎着站起,却双腿发软,“砰”的一声跌坐在地上,狼狈至极。


他狠狠地指着我,声音充满了怨毒:“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贱人!早知道,当年我就该掐死你们姐妹!”


听到这里,我终于控制不住,压抑多年的愤怒与仇恨在瞬间爆发出来:


“忘恩负义?”我冷笑一声,迈步走向他,每一步都踩在他破碎的尊严之上,“你对我们姐妹做的那些肮脏事,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永远听你摆布?”


他喘着粗气,目光阴狠:“我养了你们二十多年,没有我,你们早就饿死街头了!”


“养?”我蹲下来,揪住他的领带,恨不得立马捏碎他,“是,把我们像狗一样关在暗房,逼我们跪在你脚下乞求,你却在一旁嘲笑我们狼狈的样子。这也叫养?”


他脸色愈发惨白,剧毒让他呼吸逐渐困难,惊恐占据了他的眼睛,嘴唇微微颤抖:


“你以为杀了我……你能逃得了吗?警方会发现的……”


我凑近他的耳边,冰冷地低语:“警方不会发现任何痕迹。因为,从今晚开始,‘白行之’也会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你教会我如何伪装,我自然要用得干干净净。”


他瞳孔剧烈收缩,惊恐夹杂着深深的不甘与绝望,剧毒侵蚀着他的每一个细胞,让他痛苦地痉挛起来。

我松开手,任他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蜷缩在地板上,临死前挣扎着抬头,声音断断续续、虚弱无力:

“你……竟敢……”


我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淡淡道:


“你错了,王亮。我早就敢了,只是一直在等一个完美的机会。”

他的身体剧烈抽搐几下,终于停止了呼吸,眼睛仍然大睁着,带着永远无法接受的惊骇与恐惧。


看着他尸体僵硬倒地的样子,我内心泛起一阵报复的快意,十几年压抑的屈辱与愤怒终于得到了释放。

屋子里重归于寂静。

我缓缓起身,冷眼注视着地上他扭曲的尸体,心中毫无波澜。


我戴上提前准备好的乳胶手套,冷静而熟练地将尸体拖到别墅地下室的角落,打开早已备好的隐秘地窖——这是我花了数个月悄悄挖掘和伪装的隐秘空间,没人能轻易发现。


我将尸体一点点塞进地窖,又仔细地盖上密封的盖子,再用事先准备好的石灰与泥土层层掩埋。每一步都极为精准,仿佛早在脑海里演练过千百遍。


随后,我开始细致地清理现场。


杯子、茶具、地上的血迹和任何可能残留的毛发,全都被我用酒精与清洁剂仔细擦拭一遍又一遍,直到确认再也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临走前,我最后回头确认了一眼这栋废弃的别墅。这里,永远不会有人想到来找王亮。


我轻轻吐了一口气,缓步离开了别墅。


外头夜风很凉,吹散了我脸上的寒意,心头却依旧沉重如铁。

——

车子驶入夜幕,我终于拨通了妹妹的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妹妹虚弱的声音就传来:“姐,事情结束了吗?”

“结束了。”我轻声回答,声音出奇的平静。

妹妹停顿了几秒,又开口:“姐,我已经决定了,你就按我们之前说好的计划去做吧。”

我的手微微颤抖,内心却早已清楚她想表达什么:“你真的考虑清楚了?这一步,一旦迈出就再也无法回头。”

妹妹笑了笑,声音极其微弱:“我早就病入膏肓,再拖下去,只会更痛苦……倒不如帮你完成最后一步。”

“可是……”我的声音哽咽了,强烈的负罪感和悲伤从心底涌起,“我怎么忍心?”

“姐,是我自愿的。”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你已经为我牺牲太多了,现在该轮到我了。只要你能好好活下去,我什么都愿意做。”

听着她的声音,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却又被我迅速擦干。

“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安心地走。”我艰难地开口,“从今以后,再也没人能伤害你。”

妹妹声音微弱地回应:“我从来不怪你,姐。答应我,好好活下去,好吗?”

我咬紧牙关,坚定地回答:“我答应你。”

电话挂断的瞬间,我的内心终于如决堤一般崩溃。我大喊大哭撕着自己的头发,痛苦、愤怒、无奈与决绝交织成风暴般席卷而来。

这一步,我竟敢踏出——

我竟然真的准备这么做,以完成最后的复仇计划,彻底摆脱过去的枷锁。

我深深吸了口气,抬头看向夜空。


黑夜依旧浓厚,前路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第八章 · 最后一场戏

2002年6月11日,清晨六点。

我醒来的时候,天色阴沉。

窗外传来阵阵轻雨,细密地拍打着玻璃,像极了我此刻的心跳声,沉静却又隐约透着不安。

妹妹躺在身旁,睡得极浅,呼吸微弱却匀称。

我轻轻地掖好她的被子,站起身,来到镜前。

镜子里,我的眼神坚定得可怕。

今天,一切都将画上句号。

——

上午八点半,养老院。

我穿着最常见的深蓝色职业套装,如往常一样踏入院门,主动与每个员工打招呼。

我如往常一样穿着深蓝色职业套装,迈入养老院的大门。四周同事的目光偶尔投来,总带着不易察觉的迟疑与探究。

“白院长,王总今天没来吗?”周医生迎面问我。

“我没见到。”我声音柔和,平静地回答。

周医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默默离去。

整个养老院笼罩在一种异样的压抑气息中,每个人仿佛都等待着未知的审判。

——

下午两点,家中。

我坐在客厅沙发上,盯着墙上的钟表,心跳一点点加速。

柠柠趴在地毯上玩玩具,宋知微则坐在对面,几次想开口都忍了下来。

最终,他叹口气问道:“行之,究竟出了什么事?你最近太奇怪了。”

我抬起头,望进他满是关切的眼神,心中一痛,仍强装镇定地微笑:“没事,只是最近太累了,等忙完了就好了。”

他眉头紧皱:“真的?”

“真的。”我轻声安抚,“我不会有事的。”

可我心里清楚,今晚之后,我将再也无法回到这个家。

——

傍晚11点,城郊一处隐秘的小房间。

城市灯火渐次熄灭,夜幕沉沉如同将一切吞噬的幕布。

妹妹躺在床上,枕边的灯光调得很暗,映照她瘦弱苍白的脸庞。她听到我进来,勉强坐起,勉力一笑:“姐,你终于来了,我好想你。”

我轻轻走过去,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发现她指尖冰凉,瘦得几乎只剩骨头。

“你真的决定了吗?”我颤声问,喉咙像塞了棉花,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妹妹望着我,虚弱而坚定地点头:“姐,你知道的,医生说过我活不了几个月了。”

她停顿片刻,又开口:“如果我的死能帮助你脱身,能换来你自由的生活,那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归宿。”

我闭上眼,心如刀绞,眼泪瞬间滑落脸颊:“可那样,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她柔弱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不!姐,我累了,你是在救我。你还记得小时候吗,每一次王亮折磨我们的时候,你总是第一个挡在我前面,你总是告诉我,总有一天,你会带我走出他的魔掌。”

她缓缓吸了口气,眼里泛着泪花:“现在,这就是你带我走出的最后一步。”

我握紧她的手,感受到她的决心和她生命中的每一丝脆弱:“真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妹妹轻轻摇头,微笑着:“姐,你要答应我,替我活下去,活出你真正想要的样子,好吗?”

我用力点头,心底下定了最终的决心。

——

2002年6月12日,凌晨俩点四十五分。

养老院保健室内,安静得仿佛能听见空气凝固的声音。我提前切断了电源,监控中断的那一刻,整个楼道像被一块厚重的黑布蒙上了。

妹妹已经服下了我事先准备好的药物,那是一种强效镇静剂——不会致命,但会让人陷入类似深度昏迷的假死状态,心跳极弱,体温下降,足以骗过大多数人。

我为她盖好白色床单,她的手从被子边缘垂落,毫无动静,就像真的已经死去。

我看了她最后一眼,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对不起……”

然后,我戴上医用手套,从随身包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铁制圆头锤——锤头厚重,带着微微锈迹,足以制造“钝器击打后脑致命”的创口。

我绕到她身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举起锤子,用极快的速度对准她后脑狠狠砸下去——

“砰!”

一声沉闷的响动。

我全身颤了一下,握着锤子的手一度失控地发抖。那一击下去,她不可能再醒了。

我知道警方一定会验出钝器致命的结论,也会因为妹妹之前登记为我的DNA信息,而把她认作“我”。

她脸部本就瘦削脆弱,被这一下砸得血肉模糊。我再补了两下——让她彻底毁容,没办法辨认。血迅速顺着额角流下,蜿蜒在她的下巴、脖颈,最终汇入诊疗床边缘,淌落在白色瓷砖上,染出刺眼的红。

我冷静地擦干自己的额头,将锤子包进防水布袋,重新塞入包中,准备带走。

然后是“身份伪装”环节:

我把我的手机、钥匙、工作证、钱包——甚至连贴身的胸针,都一一放在她的口袋和身上;

她的指纹、血型、DNA全都和我一致;

监控中断,没有人能证明我离开或在场;

没有挣扎痕迹,没有异常信号,警方第一眼就会断定——“死者是白行之。”

我看着这一切,冷静得像是别人的故事。

我低头,轻轻摸了摸她已经冰凉的额角,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谢谢你,妹妹。”

“从现在起,我会带着你,活出我们本该拥有的一切。”

我关灯,关门,悄无声息地离开。

夜雨正急,风吹得我发丝凌乱,但我没有回头。

身后,是一具“我的尸体”。

前方,是我真正开始的人生。

——

2002年6月12日凌晨六点,城郊一处临时住所。

我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妹妹遗留下来的项链,心如刀绞。

我紧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监控画面:

养老院的大门刚刚打开,镜头里出现了前台的小李。她像往常一样拎着保温杯,步履轻快地穿过走廊,来到保健室门前。

我紧握手机,屏住呼吸,等待着那个早已注定的时刻。

屏幕上,小李伸手推门,发现门被反锁。她敲了敲,没有回应,随即叫来了物业。几分钟后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杯子摔落在地,滚烫的水洒了一地。

镜头里的人影开始杂乱地涌动,尖叫、惊呼、混乱充斥了整个养老院。

我清晰地看见夏阳带着警方迅速赶到现场,穿着白大褂的法医小心地检查尸体,一脸严肃地向夏阳报告着什么。

虽然屏幕没有声音,但我仿佛听到了他们说:“死者叫白行之,32岁,是这家机构的负责人。”

我缓缓地闭上眼睛,感觉心跳一点一点地平静下来。

“我”终于死了。

这场精心布局的死亡,将过去那些沉重而耻辱的回忆彻底埋葬。

我放下手机,静静地靠在椅背上,房间内只有自己的呼吸声,缓慢而深长。

从此刻起,我不再是白行之。

白行之,已经在今天凌晨彻底死去。

我望着窗外逐渐升起的朝阳,明亮而清澈,仿佛在欢迎一个崭新而未知的开始。

——

2005年的某一天,出租屋内。

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声音坚定而冰冷:

“警察例行检查,房主在吗?”

我的心脏骤然剧烈跳动,呼吸近乎停滞。

房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阵敲门声如同命运的脚步,持续地敲击着我的心脏。

我缓缓站起,面无表情地走到门边,手紧紧地握住冰冷的门把手。

门外的声音再次响起,更加清晰而坚定:

“房主,请开门!”

我的手微微颤抖着,缓缓地拧动门把手——

我,会逃脱吗?

抑或,这一切精心设计的死亡,终究无法骗过所有人?

命运的手,在此刻轻轻悬停于我和门外之间。

结局,还未定数。


【全剧终 /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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