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电影看世界,感受特别主观,但我一直相信它这是真的,每每失意的时刻给人力量与光明。可无论90分钟还是140分钟,它是有限的。
唯独现实给了我无限的思绪,让我在梦想里焦躁不安,看到很多功利所向,少了很多灵魂所指,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抑制不住自己的攀比,一边是说服自己积累坚持,一边是按耐不住成功模式,像是喝酒,从一开始的不行不要,到后来的不醒人事,酒精鼓动心智,欲望直冲头顶,看着场上的对手一个个趴下,只留自己喝到结局。
我想,我的现实是一场无限的电影,无限的场景,无限的人物,无休止的情节,无休止的争斗,一旦开拍,从未叫停。
直到张小芝的出现,改变了我对现实的一些看法。
他是一名婚礼摄像师,经常头顶图案迥异的嘻哈帽子,手持沉重的单反装备出场,他身高体壮,他是别人口中的“大师”,从事这个职业已经有十来个年头。“大师”这个称号,在我看来,想必是走技术路线的,尤其是在我看到他为自己的婚礼做的微电影的时候,我就更加确认。
他说,毕业就去了北京,进了一家著名的影像公司,工作从视频剪辑到影像拍摄。他当时一个人在北京,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这上面,很快就获得了领导和同事的肯定。这家公司主要的业务是婚礼微电影,他因此接到很多明星婚礼的拍摄任务,就这样一步迈进了婚礼圈。
但是颠覆我认知的,是他公司团队的模样。在他描述里,他们不是朝九晚五的作息,更不是彻夜点灯,可能更像是一支游击部队,可以单兵作战,也可以合力出击,除了规定的时间地点,剩下的都是自由发挥。他的办公室不是我经历的那般的正经危坐,不能打开任何非工作的网页,甚至电话语音都以分秒计时,生怕哪个走神的瞬间成了上级发作的引索。所以我不能想像,办公室可以相互调侃,也可以组队打游戏,还能够来去自如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也不能想像他们严于律己,剪辑说干就干,拍摄说走就走的景象。
他特别喜欢当时在北京的公司,这也是他为什么在三年后回到济南,创建了同样氛围的一个工作室,最大的原因。当然,做为旁观者和做为当事者,感受是有分歧的,不光拿当老板这个职务来说,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就算拿结婚这个事来说,拍摄别人婚礼和自己婚礼,那也完全是两种感受。
当他是一个拍摄者的时候,更多的时候是一个旁边者的角度去倾听新人的誓言和所经历的爱情故事,无论遇到多走心的讲述者,无非就是感动一下子。但是当自己真的结婚了,那些曾经拍过的片断,会如海水般涌入心岸,心防有多高海浪就有多高,这些难为抵抗的冲撞,都因自己对爱情最为愧对的另一半。他说自己往往因为工作繁忙,没有办法陪自己的媳妇,有时候一个月都不能见一次面,只能通过电话微信沟通,甚至两个月了都没陪过她逛街吃饭。
想必这种话,她是很少听到的。尽管这样,她仍然觉得张小芝和其它人很不一样,特别努力,不畏坚苦。这让我想起来刚和他认识的时候,他会叮嘱一些特别细的细节,强调一些他个人的习惯。我一开始会特别认真的听,但总在他再一次重复修正语言的时候,忘了一点两点。一开始我感觉他是个完美主义者,有一些细节强迫,在我的认知里,这似乎跟做人苛刻急功近利是可以类比的。直到后来时间长了,才发现他的性格和我想象的完全相反,对人要求不高哪怕触犯底线但只要舒服就好,没有什么值得冲突的事情也是舒服就好。她说张小芝是个热心肠的人,朋友有什么需要都会想尽办法帮忙,想必那些让我误解的哆嗦,都是因为过分热心过分替别人着想,害怕他自己忙起来对别人照顾不周,所以才一股脑说完。
说到工作,她特别佩服张小芝,觉得无论什么样的地形和环境,为了一个难得的镜头,都能说倒就倒说趴就趴,为了明早5点的拍摄,哪怕凌晨3点睡着也能按点起床,丝毫不觉困难。
为了搞清楚婚礼电影和他“大师”名号的由来,那天我和他聊了一路。我带着刻板印象,满心期待那些他磨练技艺的细节,但是整整两个小时路程里,他对此只字未提。直到我对他说,是不是技术不足以决定婚礼电影的品质?他说机器滑轨稳定器甚至航拍,都只是婚礼电影的基础,并不是技术决定成片,只有对这项艺术的追求,才是婚礼电影的本质。
人类情感的表达,永远是我们共同的不懈追求。挖掘新人内心的感觉,引导新人为之的表现,与摄像师合作演绎,对摆拍不断的改进,对人性不断的妥协,忘记摄像师想要的,表现出新人想要的,才能权衡出最美的作品。
婚礼电影,说到底其实是一种私人的艺术服务,两个个体的电影,是我们人性需求,做一次男女主角,留一次一生的印记,在电影里实现。
这是一个让他拥有幸福感的事业,让他一直坚持到现在的梦想,他特别热爱但不执着。他不是一个执拗的摄像师,也不是一个执拗的领导者,无论是对新人还是自己的团队,敢于向人性妥协,放弃自己迎合他们,才能赢得更多尊重。
梦想只要坚持足以,并不需要粉饰高大,更不需要勾勒棱角,它应该装在离心最近的上衣口袋,每当疑虑时拿出来,看看是否完好存在。而艺术,它应该适应每个人,每一个独特的故事,拼接出生活的五彩斑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