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 诊断

2018-12-22 星期六 阴天有小雨 冬至

  十二月的长沙，冷得那么突如其来，又合情合理。这座城市的天气就是如此，刮一场风，下一场雨，你就会自觉的把厚重的冬衣翻出来穿上。

  连日的忙碌，让我顾不上冷静的分析自己到底怎么了？搬家后的打扫整理，新进项目的前期筹备，还有穿插在生活与工作间隙中的各种琐碎，让我觉得自己难免会有一些疲惫与不适。加之一连数日的湿冷天气，令我始终觉得自己只是简单的劳累与惯常的肠胃不适。

  不过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这之前，我那些食欲不振，精神涣散，恶心干呕等等不适已经半月有余，不止如此，就连平时常伴身边荼毒身体的香烟和槟榔，也让我有些嗤之以鼻的感觉。天天见面的同事，也时常说我面色不好看，但我只说自己肠胃不适，而且有些疲惫而已，应当问题不大。而当家里人再次提醒时，我也发现自己吃下去的胃药并没有能改善自己的情况。最后在女友的反复催促下，我在忙完一周的工作后，终于拿起手机挂了周末的号去检查身体，看看连日来身体的不适到底因为什么？

  周六的天气依旧阴冷，没曾想比这样的天气更加令人难以适从的是即将到来的残酷现实。

  寒风夹杂着小雨，我和女朋友只得把自己尽可能的裹得厚重一些。已有些时日的身体不适，让我总觉得有些疲倦和不堪，走出家门的脚步也显得格外沉重。半个小时的车程，我尽量在约定的时间抵达医院，然后走进了那间改判我人生的医生办公室。

  医生问询着我的情况，给我做了一些常规的检查，他观察着我的状态与反应，最后问道：“有没有觉得自己发黄？”

  “最近似乎有点。”

  “大概多长时间了？”医生继续追问。

  “应该有十几天了吧？”我努力回忆着同事们提醒我的时日。

  “晚上睡觉有没有觉得身上痒？”

  “啊，有点，最近几天感觉比较明显。”我回答着医生的问题，同时内心诧异着，我并未提及的症状，医生何以知晓？“只是晚上洗完澡睡觉得时候觉得痒，我还以为是天气冷，皮肤干燥。”我有些戏谑的说着。

  “你这应该不是消化系统的问题，可能是肝胆的问题，要做进一步的系统检查。别在门诊了，去住院吧！我给你开住院单…”医生的话说得并不轻松，尽管我脑中一下闪过一大堆等着我处理的事情，工作，生活，人情世故，可是我能感觉到医生的话并没有给我商量和犹豫的机会。

  “哦哦，好的…”我有些被动的应承着。

  接过住院单，走出医生办公室，女友便焦急的询问情况。我有些尴尬的告诉她得住院检查才行，这种尴尬来自歉疚和自责，尽管此时我并不知道病症到底是什么，是大是小，是轻是重，但毕竟她曾反复提醒我早点去医院看看，而我总是推托着事情太多忙不过来。到今天，要住院检查，总有点“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意味。

  在她眼里，要住院的病就很严重了，小不了。

  我们一路从门诊楼走向住院部，她一个劲抱怨我不知道保重身体，我一个劲的抱歉，安抚着她的小脾气。天空依旧阴霾，绵密的细雨催促着人们加快了行走的脚步。而我，无暇顾及周遭的人如何匆匆，只能且重且快的去面对眼前的现实。一年多以来，第三次走进这个医院。

  其实我是一个几乎不生病的人，记忆中有限的几次与红十字架的交集，也多半是因为运动造成的伤。至于五脏六腑的问题，我从没有过闹到需要住院治疗的情况，而最近一次来医院，也不过是因为脚扭伤比较严重，来打个石膏。所以，今次的情况，我依旧还是很乐观的觉得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大不了是住几天医院，吃点药，吊点水，休息一阵，便可痊愈出院了。来到住院楼，找到医生和护士，简单的安排床位之后，就是一些基本的检查。因为是周末，只有值班医生在岗，了解了我的情况之后，便安排我抽血检验，并且跟我商量次日做个胃镜之类的，来最终确定我的病症。

  几番手续的办理，我也就算办好了入院手续。然后再跟家里人电话联系，告知情况，说我需要住院检查。母亲说安顿好家里的事情，便帮我整理一些日用品送到医院来。放下电话，时间已近中午，因为知道需要抽血检验之类，所以特地没吃早餐，临近午饭时间，便跟医生护士说明情况，准备外出就餐。

  天气依旧阴霾，风依旧鼓噪而进，夹杂着绵密的雨，寒意袭人。今天是冬至，习俗要吃饺子，可我并没有那个胃口，准确的说，不单单是饺子，听说要住院的时候，我就已经觉得对任何食物都失去了兴趣，而自己的胃部不适，似乎也在踏入医院的那一刻瞬间加重了不少。女友陪着我，简单的吃了些东西，医院旁饺子馆里人声鼎沸的火爆场景，跟我吃什么都味同嚼蜡般的糟糕食欲形成了鲜明的比对。不但吃不下，还一个劲的犯恶心，像极了小媳妇怀胎有孕。

  回到医院，躺倒在病床上，放松着自己有些疲惫的身体。一边与女友聊着天休息着，一边等家人给我送来生活用品，心想着事已至此，也只好听从医生的安排，不敢再由着自己的性子乱来。只是希望情况不要太糟，也就不至于影响自己手头的工作，打乱自己的生活节奏。

  不知不觉，时间已近傍晚，正在临近晚餐，我和女友在商议晚餐吃点什么的时候，负责我的值班医生匆匆来到病房，脸上似乎带着一些焦急的神色。

  “你的血液检查结果出来了，情况不是太好，你是不是有经常吃夜宵或者暴饮暴食的习惯啊？”医生询问着。

  “没有啊，我饮食习惯还比较正常啊！”我疑惑地回答道。

  “你赶紧下去做一个加急CT吧，我一会儿安排一个护士和一个晚班医生陪你一起下去。”医生安排着，而我则赶紧从床上下来，准备出发去做医生安排的检查项目。医生离开后不久，护士就来到病房，引导我去楼下急诊科CT室做检查，因为是周末，又到了下班时间，偌大的急诊放射科空空荡荡的，大理石地砖透着一股寒意，难免让我想起刚刚医生焦急的神色，自己也不免忧心忡忡。

  躺到CT仪器上，手臂上扎好了注入显影药剂的留置针头，屏蔽门关上，我也就开始了CT检查。增强CT的显影药剂，让本就有些虚弱的我，感受到一些不适，突然的浑身发热，胸闷气短，还有些许的头晕。一百八九十斤的我也不得不靠女友的搀扶才能站稳，而接下来的消息，更让我忐忑不安。

  回到病房，女友有些担忧的告诉我，我在屏蔽室做CT检查的时候，她在外头无意中听到了放射科医生和陪同我下楼检查的晚班医生的几句对话。大致内容是我的肝脏在CT显影下有明显的问题，具体情况她也没有听明白，只是知道我的情况可能远比想象中要严重。

  我一面宽慰着女友，毕竟她年纪尚小，听到这样的消息自然比我要慌乱许多，另一面自己内心也在打鼓，如果真如她所说，那我接下来要如何安排自己的工作和生活，这比应对眼前的情况要复杂得多。事业上，多年的工作积累，现在已经有很多事情与我密不可分，加之我那点稍过于常人的责任心，使得很多工作我也实在是无法放心的委予他人。生活上，不久前刚搬进新家，家里的林林总总还没有安顿妥帖，本来就鲜有时间与精力去安排得很好，现在如果一病不起，也真不知如何是好。

  或许就是因为常年累月不住的操心，总是对自己经手的事情放心不下，总是担心自己不能把事情做到自己想要的模样，这才让身体里这个跟情绪息息相关的脏器如今也有了些许问题。一番安慰之后，我们和女友下楼去吃了晚饭，期间父母打来电话说，不久就会到达医院，给我送来住院所需的生活用品，要我在病房休息等待。而依旧没有胃口的我，喝了两口粥之后，便在女友的陪护下回到病房，此时天色已暗，泛黄的街灯映照着依旧未停的蒙蒙细雨，感觉寒意又加重了不少。

  回到病房，仍旧羸弱的靠在病床上，沉重的身体已经倦怠了。还没来得及跟女友聊上几句，病房里，医生径直走了进来。

  “你是他的家属吗？”这次医生没有问我，而是直接问向了身旁的女友。

  “是的啊，有什么事吗？”女友回答道。“请跟我到办公室来一下吧。”在医生的要求下，女友站起身来，一面跟着医生向门外走去，一面疑虑的望向我，因为我们谁都不曾经历过这种电影里才有的情节。我点着头，示意让她不要担心，安心去便是，但心里也在希望，接下来的情节发展最好不要像一部韩国悲剧。

  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时间越久，心里越是惴惴不安。一个病区的面积也不过数百平米，到医生办公室也不过就是寥寥数十米的距离，难道情况如此复杂，需要近半个钟头的介绍和解释才能说清？医生带走女友的时间已是四十分钟后，女友终于回来了。

  能看出她一直在躲避与我的对视，眼神一直在逃避，尽管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但是我还是能看出她神情中的不自然。更重要的是，她那泛红的眼眶，还有眼角的流泪的痕迹。我不住的问她，情况如何。她一面应承我说自己没听明白医生说的意思，一面拥抱着我，躲进我的怀里。

  她一切的身体语言都在告诉我：事情没那么简单，医生的话让她如临大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