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了!终于成功了!”
林笑寒从炉中拿出炼制成功的新月勾玉,她用手勾起自己一缕头发。“也不枉,我这满头青丝俱成白发。”
林笑寒对徒弟说“走,是时候去找那个剑客了。”
“师傅,你口中老是提到的那个剑客究竟是谁呀!”
“我没有告诉过他是谁吗?”
“从来没有,你一直都是以“那个剑客”称呼他的。”
“哎呀!”林笑寒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真是炼神器炼糊涂了。”
“他是谁呀!”古雪急切的问。
“他呀!他是苍穹剑派的权丹。”
“是他!”古雪万万没想到师傅日日叨念的剑客竟然是权丹,那个臭名昭著的权丹。
林笑寒像是猜到了徒弟所想“就是那个恶名昭彰的权丹。”
权丹这个名字将林笑寒带到很久的从前,那时她的头发还只到腰间。
“雪儿,师傅似乎从来都没有对你说过自己以前的故事。”
“是!”
“哎!真是苦了你了,拜我为师后一直呆在这暗无天日的山洞里炼新月勾玉。”
“为师傅炼器是徒弟的荣幸。”
碧凝笑了笑缓缓说起自己的往事。
“我是焚月殿殿主远明大师收的最后一个徒弟,诸弟子中我年龄是最小的但天赋最高,所以师傅视我为衣钵传人将毕生所学悉数教与我,那时我自认为焚月殿天下第一,从不把其他门派中的人放在眼里,我高傲到连自己的师兄、师姐也不放在眼里,因为他们都没有我强,我凭什么尊重他们?我是那样骄横也有骄横的实力,是个女子却比男儿还要争强好胜,整个关外无一人是我的对手,于是我就想到更为广阔的关内闯荡闯荡。”
“关内第一大派是苍穹剑派,苍穹剑派的第一高手是权丹,我自然而然将目光放在权丹身上,给他寄去了许多战书,但都没有收到答复。后来我才知道权丹不在苍穹剑派,他正率领着本门高手围攻魔教,我心念一动想了个歪招,他攻打魔教我就加入魔教,迟早我们会遇到。”
古雪问“你们遇到了吗?”
“不仅遇到了,我还与他交手了。”
“师傅赢了吗?”
林笑寒叹息道“输了,我这辈子只输了这一次。”十年前的事情,回想起来还历历在目,林笑寒甚至清楚的记得权丹和她说的每一句话。
十年前
权丹收起剑,他眼中没有丝毫杀意“你是林笑寒吧,我知道你焚月殿的第一高手只是脾气有点坏,你递给我的战书我看了,本想等我打赢这场仗再回去和你好好较量一番的。”
林笑寒擦了擦嘴角鲜血冷笑道“万一你要是输了呢?谁知道你会不会死在魔教手里。”
“这个我还真没有想过,我说这些不是要夸耀自己,只是告诉你,想和我交手不必加入魔教,你是远明大师的弟子,名门正派焚月殿的传人,加入魔教不免堕了远明大师的名誉,也影响到你的前途。”
“你回去吧!我不会向任何人提起我在魔教见过你的事情。”
林笑寒大怒“我是输给了你,但我输的不服气,你手上有圣剑君皇,如果你丢掉君皇剑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权丹苦恼道“剑客绝不会丢掉自己手中的剑,而且装备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这样吧!我放你走,等你什么时候有把握赢我了,再来找我。”
林笑寒说到这里顿住了,她的回忆只到这里,古雪知道后面还有事情,苍穹剑派围攻魔教,魔教再快要被消灭时带着十名绝色佳人与十箱金银珠宝来到权丹的帐中,权丹笑纳了美女金银,在次日对战中反戈苍穹剑派大败。
古雪心想师傅肯定知道后面的事情,她为什么不说,师傅好像在维护权丹一样净说他的风光事!。
林笑寒小心翼翼抚摸着新月勾玉“我回来后一直在想怎样能够打败拿着君皇圣剑的权丹,我查了许多古籍终于查到焚月殿有一件不输于君皇的神器——新月勾玉,从那开始我闭关炼制新月勾玉,期间失败数百次历经十年,今天我终于成功了,终于可以去向权丹复仇了。”林笑寒将勾玉贴在自己脸上,留下来激动的泪水。
古雪问“可是权丹被逐出了苍穹剑派,全江湖的人都在追杀他,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我知道。”
“在哪里?”
林笑寒高深莫测的笑了一下“他在苍穹剑派!”
时隔经年林笑寒再次踏上这条由青石板堆砌成的小路,这条路很窄她和古雪一前一后走着,出山前林笑寒特意梳理了一番,她换上鲜红的衣服,那头凌乱的白发也被梳的笔直垂在小腿处。林笑寒将新月勾玉抱着怀中,她像是对待自己婴儿般宠爱,又像是对待神明一般崇敬,勾玉简直成了她的第二生命。小路走到尽头,林笑寒与古雪看见古香古色的四个大字——苍穹剑派!林笑寒轻蔑的想:有权丹的苍穹剑派才是苍穹剑派,没有权丹的只能算二流剑派。
世事确实如此,经过当年之变关内第一大派如今成了二流,在听到林笑寒要来造访的消息后,苍穹剑派门主与诸位长老皆来到山门迎接,林笑寒是远明大师的关门弟子,武林中早已成名的前辈,苍穹剑派已经很久没有接待过这样重量级人物了。苍穹剑派门主在寒风中一直保持着那种充满尊敬的笑容,林笑寒走到他面前时,他赶忙弯腰道“晚辈在此恭迎前辈多时了。”
林笑寒只冲他轻轻的点了一下头,门主像是打了鸡血般更殷勤道“晚辈已经为前辈准备了最好的住处。”
“不知前辈来鄙派有何贵干,若是比武那鄙派可没人是阁下的对手。”
“不过鄙派还是有许多武学秘籍可以让前辈参考的。”
苍穹剑派门主像只苍蝇在林笑寒耳边响个不停,她甚是烦燥冷冷瞥了门主一眼,在门主谄媚的笑脸中林笑寒看到了一个百年大派没落的萧瑟,她有些可怜门主了,于是和门主说话的声音忽然放轻了许多“我来这里是找一个人的。”
“不知前辈找谁?”
“她叫叶情。”
“叶情?”门主从没听过这个名字,他转头问诸位长老“你们可有谁知道叶情的?”
话音刚落一个胖子用手托着大肚子走出,他乃是兴怀长老“我知道,门主我知道,叶情是我刚收的徒弟。”
兴怀长老奉门主之命领着林笑寒、古雪师徒去找叶情,林笑寒抱着勾玉,她环顾四周这里真像个种菜的地方。
兴怀长老边走边说“这叶情呀是我去年收的徒弟,刚拜入门中便想学剑术,苍穹剑派的规矩是入门三年方才能学剑,前三年只能到菜园种菜,一来磨磨他们的性子,二来观察此人品行如何。我按照规矩把叶情安排到了菜园,可这叶情与谁也处不来三天两头打架,不得已我把她调到这南山自己种菜。”
说完兴怀偷偷观察了一眼林笑寒“前辈这可是你要找的那个叶情。”
“就是她。呵,我已经看到她了,你先下去吧!”
“是!”兴怀恭谨退下,他擦了擦头上的汗,心想林笑寒来找个种菜弟子是什么意思。
叶情浇完一沟菜,她提着两个空木桶去井边打水,打完水再去浇菜,浇完菜要去除草,这种枯燥的工作,她足足干了461天。她当初本可以不来这里的,她可以去拜松阳铁剑为师,她可以去拜酒中仙为师,不知为何最终竟决定来了已经没落的苍穹剑派,对这里她似乎有种别样的情感,这种情感来自她最讨厌的人!
“叶情。”
叶情听到有人喊她,她抬头看,看见一位令她都心动的美人,只是那美人头发皆白实在让人惋惜。
“你是谁?”
“我是谁你不必知道,你的掌门让我来找你,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走。”
“什么问题?”
“你的师傅在那里?”
“我的师傅兴怀大师此刻应该在大殿。”
“我不是问你这个师傅。”
叶情将洒下一瓢水冷冷道“我只有这一个师傅。”
碧凝轻蔑的说“他那样的蠢货怎会教出你这样的徒弟,我问你第一个教你剑术的那个人在哪里?”
“教你剑术的权丹在哪里?”
这两句问的叶情方寸大乱,手中水瓢“啪”的掉在了地上“你怎么会知道权丹是我师傅?”
叶情崇拜过权丹,在得知他背叛师门后也唾弃过他,可她还是用权丹教的剑术闯荡江湖,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权丹,所以她从来都没有在别人面前提起权丹。今日林笑寒一问,让她回忆起她与权丹的相遇。
五年前……
星洲打好手中剑外面雪更大了,他让孙女叶情去关了门,不要让雪飘进屋来。叶情听到爷爷的话去关门,就在这时一个人冒着鹅毛大雪来拜访星洲,可他走在门口却停下来噗通跪在门前将怀中残剑高举过头“求求星洲大师修复此剑!”
星洲暗赞:真是位爱剑如命的人,他跑到门外拉那人进屋“壮士外面雪大,快进屋内详说。”
“不。”那人决不肯踏进屋内一步“我只求大师修好此剑修完我便走。”
星洲执拗不过,他叹了口气接过剑“这,这是!”星洲勃然大怒“我绝不会替背叛师门的小人修剑。”他将剑摔在雪地上,扭头进屋“啪”的关上了大门,那人捡起剑落下一行泪悲怆的说“君皇是我害了你。”
星洲很不高兴的在屋里铸剑,口中骂骂咧咧“叛徒、小人、纵然是天下第一剑客又如何、不过是卑鄙无耻之徒。”
过了很久很久叶情透过窗户看见那人还没有离去,他捧着剑跪在地上,那雪已经落到他腰间了。
星洲铸剑闲来无事和孙女聊了起来“情儿我知道你想当个剑客而不是铸剑师,这样也好我们叶家世代都是铸剑师也该出个剑客了。”
“情儿我看了你练剑,招式全错了,我心想要是再不给你找个名师,你可就毁了。”
“你爷爷我一辈子给别人铸剑认识许多剑客,你想和谁学剑?是龙大师还是常大师?”
趴在窗口的叶情冲外面指了指“爷爷他是不是个很厉害的剑客。”
“他?”星洲火冒三丈的说“他就是个小人、叛徒……你绝不要和他有什么牵连。”
爷爷说了一大堆没用的,直觉告诉叶情外面的人肯定比什么龙大师、常大师厉害多了。在权丹离开后,叶情满村找他,终于在村头破庙里找到了他。
权丹盘腿坐在佛像前,叶情小心翼翼问权丹“你可以教我剑术吗?”
权丹睁开眼睛认出了这个女孩,他并没有因为星洲拒绝他而牵恨叶情“你为什么想学剑?”
“因为喜欢呀!”
“如果你喜欢学剑,你的爷爷认识很多剑术大家,你没有必要来找我。”
“我只想和你学剑,叔叔求求你了答应我吧!我会求爷爷替你修好剑的。”
权丹看了看手中破损的君皇,他思量再三道“以后你每晚都到这里来,但不要让你爷爷知道,他一定不喜欢你和我这种人学剑。”
自那以后叶情每晚都去和权丹学剑,
“错了,你拿剑的姿势错了。”
“这招剑应该往上挑……”
她开始非常崇拜权丹,但慢慢的她听到了很多关于权丹的传闻,终于明白爷爷为什么叫权丹叛徒。少不更事的女孩都是向往英雄而讨厌小人的,她逐渐疏远权丹,在练剑时权丹亦发现了徒弟的变化,二人存在隔阂,恰在这时苍穹剑派收徒,叶情离开家乡去往苍穹剑派。她在离开前求爷爷替权丹修好了君皇剑,关于孙女向权丹学剑的事情,星洲早已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叶情离开后,星洲与权丹在一起喝酒,二人都喝的有点醉,星洲忍不住问权丹“你当初究竟有没有背叛师门,通过这几年的相处,我发现你并不是那样的人。”
权丹一阵剧烈的咳嗽然后是漫长的沉默,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听完叶情叙述林笑寒大喜道“这么说来权丹还在你老家啦,我现在就去找他。”
“你是要去挑战他吗?”
“挑战?我败给过他一次,用这个词也没什么不妥,是,我是要去挑战他。”
“权丹虽然人品不行,武功却是一流,我见过许多人去挑战他,他们都失败了。”
林笑寒从头到脚抚摸了一遍怀中碧色勾玉她自信的说“有这宝贝在手,我不会输的。”
叶情老家叫做大溪村离苍穹剑派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林笑寒与古雪师徒俩行了一日夜,见前面有座客栈,古雪说“师傅我们去休息休息吧,纵使我们撑得住,马也撑不住了。”
林笑寒见坐下马气喘吁吁她说“好吧,就在那休息一夜,明早上路。”
“是!”
林笑寒与古雪走进客栈问小二要了两间上房、几碟小菜,林笑寒不喜大鱼大肉,古雪跟着师傅十几年口味也变得与师傅一般,她们匆匆吃了饭,古雪到后院看小二可准备好了给马的草料,林笑寒独自上了楼。楼上小二见林笑寒一个弱女子抱着沉重的勾玉,殷勤跑去想接过勾玉,林笑寒见有人来碰勾玉,她猛地将来人推倒在地,新月勾玉是她最珍贵最神圣的东西,就连古雪都没有碰过,更不会允许其它人染指,她怒道“你要做什么?”
小二委屈道“我只想替客官拿到屋内。”
“不用你拿,你去后院伺候我的马吧!”
林笑寒“噔噔”走到自己客房内,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过了一会儿听见喂完马匹的古雪回来,还有大半天的路程就能赶到大溪村了,林笑寒如搂着恋人般搂着勾玉,感受到怀中丝丝凉意,她渐渐入睡。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她和权丹决斗,醒来时却忘记了谁赢谁输。
大半日后林笑寒终于到了大溪村,她看见村头那座破庙,权丹曾经在那里住过,她没有去,因为她从叶情口中得知权丹已经不在哪儿了。权丹搬到了村里自己搭了一间简易的稻草房,有时风大时,草房的屋顶会被吹掉,这让他十分苦恼。
林笑寒找到这个小村里最简陋的房子,草房的屋顶早已不见踪影,屋内也满是灰尘,林笑寒用手摸了摸桌子,扶下一层很厚的灰尘。
古雪说“师傅,看来权丹已经离开了。”
林笑寒叹道“权丹是个浪子,而浪子是没有家的,就算他在大溪村待了许多年,他还是会离开,我早该想到这点的。”
“那师傅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问问附近人有没有知道权丹去哪的。”
林笑寒与古雪问了很多人,他们都说不知道。权丹向来独来独往,他在大溪村住了这么久,还是没有一个朋友。就在林笑寒快要放弃时,她忽然看见对面有一家小酒馆,她高兴的对古雪说“权丹爱喝酒,他再独来独往也一定会去酒馆喝酒的。”
林笑寒跑到酒馆里问“老板你认识住在那间破草房的人吗?”
“你说他呀!”老板用记账的笔头挠了挠脑袋“认识呀!他还欠我二钱酒钱呢!”
林笑寒眼睛放光“你知道他现在去那里了吗?”
“他死了,去年冬天病死的。”
死了……林笑寒呆呆的不敢相信,不可能的权丹武功这么强,是病死的……她痛苦的抓着白发用力拽下许多根,为什么上苍要给我希望,又在给了我希望后看见它破灭,林笑寒拿着新月勾玉的手剧烈颤抖着,她费了很大力气才勉强平复下来“请问老板那个人埋在了哪里?”
“就在村外那片……”
“谢谢老板。”林笑寒走时突然想起什么,她扔给老板一锭银子“这就当我为他付的酒钱,希望老板以后不要再和别人说他欠你二钱酒钱了。”
老板接过银子放在嘴里咬了咬是真的“小姐是他的朋友?”
碧凝骑上马“我不是他的朋友。”
“我猜也是,那个穷鬼怎么会有你这样出手阔绰、国色天香的美人朋友。”
林笑寒来到老板说的那个地方。
“是那个坟。”古雪说,那座坟上插着一把剑,林笑寒走过去将剑拔下,痛惜的抚摸着。
古雪问“师傅这把就是名扬天下的神剑君皇吗?”
“是!”
“它果然被修复好了。”
“可高手还是能看出这剑以前受的伤”
林笑寒指着君皇说“这里有剑痕,这里是刀痕,斧痕,这儿是枪痕。”
古雪感叹道“权丹这辈子没少和别人交手呀!”
“雪儿你带香了吗?”
“师傅没有。”
林笑寒将权丹坟头上的一堆草除尽“权丹我本打算给你上柱香,但忘记带了,也就算了。”
她将君皇剑插了回去,把头发挽起坐在权丹坟头上,左手拿着的新月勾玉,本来是用对付权丹的神器,现在似乎没了用处,她盯着权丹的墓碑又看了看勾玉,想起从前重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权丹别人都说你收了魔教十箱金银可最后你居然还欠着别人二两酒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笑寒发了疯般大笑,她忽然站起身子高高的举起她视作孩子、视作神明的新月勾玉,重重砸在墓碑上,顷刻间勾玉碎成千万块洒了一地,在阳光的照耀下碎片闪着晶莹的光,像是晶莹的泪。
古雪心痛的趴在地上一颗颗去捡,她哭道“师傅你在做些什么?这可是你花费十年才练成的神器呀!”
林笑寒冰冷冷的说“我以前以为自己想当天下第一,现在我才明白我原来只想赢过他一人而已。”
“啊!”古雪不可思议的看着师傅
林笑寒僵硬的转过身,微风吹起她雪一般的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