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人不淑(49)

放弃印度这事让李叶茴难过了好久。

这倒不是因为吴松毅拿分手做要挟,而是这和自己设计的青春轨迹相比又逊色了一步。她虽然当着吴松毅一副驯从的模样,独自呆着的时候却是气得牙根痒痒。除了生气,她还有一点忧伤,如果学习做不到出类拔萃,那么玩起来也是唯唯诺诺的,这就定义了自己的彻底失败。

于是她打开电脑,心不甘情不愿地盯着世界地图发呆。

李叶茴突然想起自己的账户里还有当初申请多余贷款剩下的一笔不小的财产。然后她又打开自己的账本,计算一下每月结余总和。最后总数虽然绝对买不来了房子也买不来地,但是足以点亮李叶茴覆盖全世界的好奇心的冰山一角。

她这些日子本来蒙灰的心上刮来了一阵风,竟让人感到透心凉。

李叶茴原本有个环游东南亚的愿望,可是大部分国家已经被王小红扫地出列,李叶茴自己也担心独自旅行的安危 -- 她曾经和泰国火车上认识的男孩李博楼约定过,要趁着李叶茴大学后的每个长假,以东南亚为起点,闯向东西南北。可是李博楼此时在泰国的代购生意正风生水起,他也忙得热火朝天,每天不是倒卖珠宝,就是和泰国橡胶店谈一些坑蒙中国游客的“零元团”项目,根本顾不上李叶茴这青涩大学妹的文艺梦想。

除了李博楼,李叶茴想不出别人可以结伴了。她身边大部分的同学都盘算着假期多做几个实习,愿意出出去见世面的也都是从不出格的“乖孩子”,只有李博楼见过她还算野的一面,也只有他和她向往着同样的“野”法。所以她决定独行。

李叶茴托回国参加表姐婚礼的徐钱在国内买了一个半价的“NIKKON”登山包。从官网上看,这个“番茄色”的60L背包,有着不错的减负系统而且看上去非常与众不同:除了背包客显而易见的狂野无畏,还不免文艺青年向往的清新洒脱。

东南亚被整个剔除在考虑之外,而南亚国家-- 巴基斯坦、印度-- 是更不可能的远方,因为身边人对她的爱的“绑架”,有时候比路遇歹徒还难以解决。欧美的高价让人望而生却,而大洋洲的澳洲、新西兰不但同等昂贵,且基本上为人少地荒的大牧场,若是不会开车,会让行程的趣味性大大降低。

谁攒点钱也不容易,李叶茴不想在准备不充分的情况下,把饿肚子的钱浪费在高不成低不就的旅行体验上。

于是她的目光移回亚洲:台湾!

对,去那个便宜又安全的背包客最佳起步站:台湾。

先去台湾,然后飞回北京...李叶茴那右手食指慢慢地从台湾滑向北京,中途擦过日本和韩国。

既然这是个漫漫长假、既然暂时也不知道梦想是什么,就撒丫子去玩呗。好歹也算是遵守了当初“考完A水准我要用生命去玩”的诺言。

于是台湾、日本、韩国,这三个文化、食物、风情都决然不同的亚洲国家成了李叶茴“扫荡”世界的第一梯队。

为了省出时间制定行程,李叶茴必须更严苛地提高自己的学习效率。

那些日子,每天天不亮,李叶茴就已然在游记里神游了几个时辰了,中途去教室插播几节左耳进右耳出的课、心猿意马地赶赶自学任务,再继续神游直到深夜。

李叶茴从未告知吴松毅有关自己的长途旅行计划,然而,一无所知的男友“偶然”从她的日记本里发现了这秘密,便气急败坏地找她兴师问罪:“你为什么这么不拿我当自己人?”

你说呢?

李叶茴也对吴松毅偷看日记的行为同样愤怒不已。可吴松毅却不以为然:“我以为你的日记会有什么文采横溢的东西,原来和我的一样,都是自己骂自己。”

李叶茴很少用日记本记录生活琐事,然却常常用来自我鞭策。

她没把愤怒写在脸上,怕自己看起来无理取闹。太多男生被无理取闹的女孩逼走。这看起来一点都不酷,李叶茴不想重蹈覆辙。

于是她隐忍下来,甚至为自己文笔不佳的日记给男友提供的糟糕阅读体验道歉。

看到女友知了错,吴松毅不再生气,反而兴致勃勃地想要加入她的日本计划:“前两天同学邀请我去日本,我正在考虑。不过女朋友正好也要去,我当然要跟你在一起呀!”

李叶茴想象得出,同为“冷暴力十段高手”,和“小脾气王中王”的男友的会把行程变成什么鬼样子。

她口不择言地连忙拒绝,:“别这样,你家里人不会同意的。不要因为我和家里人变僵。我现在还没瘦到你父母满意的地步,这太冒险了。”

想起对方父母的偏见,李叶茴忍不住红了眼圈。

吴松毅坚信,李叶茴渴望他的陪伴,不然怎么提到父母的拒绝都哭了?

更何况,一个“优秀的男朋友”不可能让女友独自旅行,自己去和同学汇合呀。

吴松毅总是想给李叶茴最好的,但也不过是给自己认为最好的。“看雨看雪看星星,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这是他最最爱的相爱方式:“我父母恋爱时,双方都没什么钱。于是两个人总是周末买一袋子鸭脖子,从马路一端,走到马路另一端。”酷爱文学的他尤其向往文人雅士不同流俗的恋爱方式:观星、走路、读书、放风筝、做灯笼...用他的话就是“体会爱情细腻的种种行为”。

然而,他性格深处的野兽总是失控,让他用冷暴力等各种手段将李叶茴的心扯得七零八落。这不是他能控制的,也不是爱记仇的李叶茴能轻易忘记的。

最后吴松毅还是决定铤而走险,欺骗父母说是自己一个人旅行,然后毅然决然地办了签证、购买机票。他从新加坡直飞,和李叶茴从台湾飞的机票相差两小时。

李叶茴这边虽苦不堪言,但是想到是甜是苦都可以丰富人生体验,她便认命地接受了。再者说她并未这般讨厌吴松毅。她还是爱他的,不但爱温柔时的他,甚至他脾气爆发时,她也能从自己的隐忍中看出更加深刻的爱。


行程的规划让李叶茴那些上课犯困的时光有了更加激动人心的安排。做课业项目进行讨厌的小组讨论时,她会一边搜索旅行信息,一边佯装思考地皱眉点头,甚至让组员对她融入度感到满意。

李叶茴因为谈恋爱花了不少时间,第二学期的期末考试远不如第一学期准备充分。但她领悟到了临时抱佛脚对于考试提分多么高效。

期末考试前夕,吴松毅也和她一起没日没夜地睡在“人满为患”的自习室刷题。每次临近考试,自习室就像个猪圈一样,挤满了平时懒懒散散、现在心急火燎的各类学生。

这当然和李叶茴最初所想的学究生活相差甚远,可是既然选择花时间经营爱情,就要一条路错到底。更何况,李叶茴还不明白“战略懒惰”的危害,只得将白白蒸发的汗水归结在时运不济、天赋不够 -- 她悄悄看看同样抱佛脚的吴松毅...嗯,还有遇人不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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