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去了南宁的西西弗书店,加深了我对西西弗的印象。比如书的摆置和陈列,对顾客的友好,书车的颜值,不过书还是品类纷杂,当然是需要顾及各种阅读口味的结果。逛过的店中,我最钟意的还要算曾经与南大为邻的先锋和北京的万圣,这两家都是在2005年第一次逛到,也对不同书店的特点有了发现。于是翻出一篇旧文,当时读了《先锋书店:大地上的异乡者》,忍不住写了下来,这本书现在还有,加入了新的文,书名叫做《先锋书店,生于1996》。做学生的时候常去先锋看书,是五台山店的第一批读者。那时去店里,经常遇到钱总,每次他照例不管不顾地推荐一系列哲学书。后来我的会员卡丢了,舍友毕业去了上海,她的卡片就留给了我。如今,先锋书店的好几家店都成了南京地标,最美书店,发展路径也大变,中间我曾因为工作事务和钱总联络过,随时抽出时间逛书店却成了奢侈。
拿到这本《先锋书店:大地上的异乡者》(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10月版),起先是讶异先锋出书了,再一想到钱晓华的不同凡响,也觉得自然而然了。这么些年下来,先锋书店进行了多少变动,发生了多少故事,又与多少读者有了丝丝缕缕的关联,恐怕谁也不能说尽。如今浓缩进这本小书,对于那些关注着书业惦念着先锋书店的人来说,总归可以窥一斑以知全豹了。
如今的南京,细数下来,有规模的独立书店并不多,折腾出名堂来的则更少。微薄的利润空间、铺天盖地的盗版书市场、浮躁的阅读风气把那些有良知、有责任感、热爱书籍的店主压得喘不过气儿来,我想,钱晓华是其中之一。他的序《我就是我的书店》让人唏嘘,读得出来,他是倾尽了心力在叙述、在倾诉。1996年的12月,城南圣保罗教堂的对面,17平米的先锋书店开业,转眼就9年了。“书店的种子一旦撒播在生命之中,总会不顾一切脱颖而出并茁壮成长”。
而本书的闭幕曲——《智慧在大道上哭泣,没人认识她》也是出自钱晓华之手,其中饱含着激愤、无奈与抗争,但他的心里还是满满地盛着对书店的期望与爱。当然,钱晓华对夫子庙店的失败有很理性的分析,同时也反思了自己。“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保持理想和激情,生活是可以被改写的。
序与代跋是书中最撼动人的文章,而全面了解钱晓华其人及创业经历,还得从汪继芳与钱晓华的访谈录:《先锋书店,她是我的一件作品》中去寻找答案,这也可算是从旁观者的角度与先锋对话,给读者一个清晰的时间脉络近距离地触摸先锋。而之后的四五十篇文章则是更多的旁观者在叙述与先锋的点滴故事,他们当中有作家、学者、媒体记者、普通读者以及网友,相应地分为五辑,他们共同的身份都是先锋的读者;最后一辑则从读者回归到“先锋看先锋”。
“作家看先锋”一辑中有余杰、楚尘、叶兆言、苏童、薛冰等;“学者看先锋”辑中有吴炫、倪梁康、许钧、骆冬青、徐雁等,他们都是先锋书店积聚来的一批文化界名人。这批人对于先锋书店保持雅致的品味和清朗的风格至关重要,他们在各自的领域有榜样的力量,也不断地为先锋贡献着作品和思路。“媒体看先锋”“读者看先锋”是众多与先锋有丝缕关联的朋友、读者娓娓道来与先锋书店的不尽情缘。“BBS看先锋”则给读者提供更广阔的看台,在这个平台上以前卫的语言、活泼的风格大肆“鞭挞”或毫无保留地褒扬先锋,爱憎分明。
先锋是大家的,因了钱晓华和他身边的一群人对书店事业的热爱。作家楚尘在《他大概只能和书生活在一起》说,“现在,从先锋书店卖出去的书大概有数百万册了吧,而到过他(钱晓华)书店的人大概也有数十万。我常常和他开玩笑:‘你知道你改变了多少人的一生?!’他怔怔地看着我摇头,好像我说他犯了什么罪似的。其实我要说的不是指精神,也不是命运,只是时空——存在的时空——人们因为去了先锋书店,他一生行走的路线都给间接地改变了。”
先锋又是个性的,因了钱晓华“近乎真率的诗性精神”和“不分场合一以贯之的痴痴傻傻”。骆冬青的《先锋的故事》中讲了一个故事:“记得一次在南大门前的书店中看书时,听到一位顾客向钱晓华问某个方面的书为什么没有时,钱晓华用不屑的口气说,先锋从来不进这种书,因为我不喜欢”。赵允芳《卖火柴的小男孩》中的小插曲则更具幽默的意味:在先锋书店五台山分店开业前夕,店员们搬运图书忙碌了一个上午,中午吃饭时间到了,他们问:钱总,中午我们吃什么?钱总说:吃什么?我们先锋人吃的是清风与大地!
先锋书店这样的双重特质与他的店铭“大地上的异乡者”所要揭示的意旨是相符的。先锋书店已经成为很多“异乡者”在南京必不可少的一站,成为读书人的精神故里。
当然,除了这些,先锋书店的细节同样值得关注。购书纸袋、明信片、书签……惯用的黑白色调,温暖的空间布局,独具匠心的图书采购,稳健的宣传作风……无一不体现先锋的理念。
近闻先锋书店在南京龙江新城市广场又开分店,而南大店由于拆迁等原因关闭,这样的变动造就了新街口、五台山、龙江更加合理的战略格局。被南大学子亲切誉为“南京大学第二图书馆”的先锋南大店不再,先锋书店的坚持还在,正如钱晓华的这句话:“书店铭刻着旅人崇高的乡愁,是搅拌着乡愁塑造的空间,是流放者守望的旅程。我是一个寂寞的守灵人,终其一生,为着一种理想在守护,我在无边的黑暗中等待着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