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爸爸妈妈经常用粤语说着那句——怡记坐火车。说的时候几乎是带着调子的:5(低音)—165352……
从小就喜欢坐火车,每一年都会坐火车。那时候还没有学相对运动,看着旁边的火车开了,总是以为自己的车已经在动,只有看见窗外的树木还保留着原来的景色,才知道原来动的不是自己所坐的火车,便觉得十分有趣。
火车的另一端,是我的外婆。她是除了我父母以外最爱我的人之一。
她的家在乡下,养着许多鸡,还有耕田的牛。我经常拿着一小碗米,学着小鸡的叫声引诱小鸡们过来啄米。
她总是给我好吃的东西,对我嘘寒问暖。她也总是让我感受到人生别样的风情。
有一次,我被抱到了牛背上,拿着长长的浇水工具往田里洒水,就像一个小牧童,实在好玩。
她还专门为我留着一个玩具,那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小鸡啄米,后来这个玩具被送给了表妹。
她还把我童年的一张“玉照”放在了玻璃底下,当作珍贵的纪念,有一次我非要拿回家,结果取出来表面却坏了,这让我懊恼了许久。
还有一次,外婆教我用纸折了几枝桃花,十分逼真,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因为外婆的好,每当爸爸妈妈骂我的时候,我就会说“我要找外婆”。
外婆的爱,是切切实实的。
可是,外婆离得好远。
在童年,那火车还没有提速的年代,从韶关到广州,要很久很久,经过一个又一个站。一般都要五六个小时,最久的一次,用了几乎十个小时。可是父母完全记不得用了那么久。
提速后,只需要两个多小时,高铁更快。不过是很久很久以后了。
小时候喜欢坐火车,除了因为外婆,还因为广州火车站母婴室里的木马。
那时的木马,不是病毒,而是可以坐上去的玩具。
那时的母婴室,是我的乐园。我躺在婴儿休息的床上,玩着床边的玩具,时光美好得像水一样(小时候最喜欢水了)。从床上下来,便要骑上那可爱的木马。那是童年最美好的回忆,摇啊摇,却怎么也摔不下来。
可是,我很快就长成了儿童,母婴室也不再方便进去了。
很想知道,现在的广州火车站,还有没有免费的母婴室呢?
思念外婆,喜欢木马,喜欢火车站,便爱上了坐火车。
我对小时候的事,记忆力很好,从1岁戒奶前,就已经能够记忆。
童年,我还有一次火车“惊魂记”。有一次去赶火车,我跑得很快,竟与妈妈失散了。当妈妈找到我的时候,我们已经赶不上去坐正确的车,于是上了另一辆火车。
车上,有一个美丽的女人,指着一张小凳子,用普通话说让我坐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以为那位阿姨来自台湾。妈妈后来告诉我,那是一位成都的阿姨。
一年一年地坐火车,有一年,我坐上火车,却再也没有能够见着外婆。
她去了。
任何事情、任何东西都会有个结束。但我们的记忆里,仍然有太多的忘不了。
是的。
大三那年,思乡心切,考完最后一科,没有买票就去了火车站。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运气与勇气,拿着一张站台票,背着一个什么也没装的书包的我,居然在春运检查极其严格的情况下,像被施了隐形术似的,通过了一关又一关,直到上了车。然后,遇到了一位好心的工作人员和几位热心的乘客。
在他们的照顾下,我得以脱离那人挤人的坐席车厢,听了许多天南地北的故事。
车上工作的人说,每一年,看着叶子从多到少,从绿色变成黄色,然后被雪沾染上白色,都会有很多感慨。
而车上的一位老人家说,担心自己30岁未嫁的女儿,已经找好朋友安排相亲对象。
而我,也是归家心切。想念着那个每天把北京的天气记在日历上的我的母亲。
每一个人,都带着自己的目的,踏上旅途。
有些是因为工作,有些是因为不得不走,有些是因为要回家。
素不相识的人,就在这旅途上相遇,相识,演绎出不同的故事。
有人邀请我到她的床铺上睡;有人怕我闷,不停地找我说话;有人为我准备好了三餐热乎乎的饭。
一路上,被无微不至地照顾着。
那是一段何等温暖的经历。
那段经历,甚至在后来很长的时间影响到我。
感谢车上遇到的好人,那么好地照顾了我。也许今天的文发出来,那些仍未断掉联系的人,也会看到。
转眼,十三年了。
每个人的生活或许都不一样了。
老人家的女儿可能都是初中生的妈了。
我也不是当初那位冲动无畏只想着回家的女孩子了。
而车上工作的人,并不一定常在车上了。
出来工作后,飞机和汽车坐得越来越多,火车坐得越来越少。
但是,我仍然有火车情结。
当火车呼啸而过,我仍然会想念一些温暖的日子,一些温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