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冻豆腐;二十六,去买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初一初二满街走。
小时候每逢快过年时,这首儿歌就被我们捡起来,边跑着玩嘴里边念叨着。
那时的天总是很长,一天一天拉扯得好慢。我和妹妹每天都会问奶奶好几遍,“奶奶,奶奶,还有几天就过年了?”
奶奶总是笑着慢悠悠地说:“等把猪杀了,把大公鸡宰了,豆腐粉条做好了,年糕麻花炸了,馒头蒸了,肉炖了,房间打扫了,被褥面窗帘脏衣服洗了,年就到了。”
于是在记忆里腊月总是忙碌的,奶奶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我和妹妹杵在一旁像俩个随时待命的士兵,奶奶命令一下,我俩或分工或协作,总是不打折扣地完成任务。
那时我们总是热情高涨,边干活边数着日子,算着一项一项的活干完了,年就要到了。
请人杀猪时,奶奶烧水,我抱柴火,妹妹给爸爸和屠夫拿递东西。爸爸去磨豆腐,我和妹妹一左一右帮爸爸推车。奶奶炸麻花烙糖饼,我和妹妹一个烧火,一个揉面。奶奶糊窗花,妹妹撕旧窗花,我在炕边剪那些花花绿绿的纸,递给奶奶……
我最喜欢的活要数压粉条了。奶奶和粉面,我压粉条,爸爸和妹妹分别捞粉条。一家人分工明确,又相互协作,哪个环节也不能少。“河捞床”往锅上一架,白色的水蒸汽袅袅升腾起来,奶奶把粉面搓成圆柱体塞进面桶里,我双手握紧压面杆,身体下倾使劲压下去。
随着我的动作,一根根细长圆溜的粉条滑入沸水锅里,爸爸用笊篱加筷子的辅助把粉条捞在凉水桶里,这下就看妹妹把两只袖筒卷得高高的,手伸进桶里把粉条捞起,像小时候把玩毛线一样把粉条团成碗口那么大,一团一团码放在篦帘上。
这样循环着这几个动作,有时我累了,就和妹妹换一下,她替我压粉条,我来团粉条。直到把奶奶和的一大铝盆粉面压光了。爸爸把篦帘搬出来,等它冻住了,奶奶带领着我们把粉团抠起来,装进大口袋里。
如奶奶所说,过年的吃食准备好了,屋子亮堂了,衣服洗干净了,年也就一天天来了。
每年腊月二十九晚上,奶奶为我们烧一大锅水,我和妹妹坐到大铁盆里,互相搓背,用香皂洗了澡。当我们钻进被窝时,奶奶便把粉红色的新衣裳叠放在我们枕边。
我和妹妹立即抖擞精神,蹦哒着把新衣服胡乱套在身上,你拽拽我,我推推你,俩人嘻嘻哈哈抱成一团在炕上滚来滚去,奶奶急了,“把新衣服弄皱了!”我俩咯咯笑着爬起来,各自把新衣服使劲抻抻。
奶奶说:“脱了吧,明天早上起来再穿。”我和妹妹撅起了小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意脱去。“脱了睡觉,要不告诉你姑姑明年不给你们买新衣裳了。”奶奶假装生气了,抿着干裂的嘴唇不再看我们。
我和妹妹被奶奶的“威胁”吓住了,赶快脱下新衣服,小心翼翼叠放整齐,然后跳到奶奶脸前逗奶奶开心。
等爸爸串门回来了,奶奶拉灭了灯,我和妹妹搂着新衣服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一会儿问问奶奶几点了,一会儿推推爸爸是不该起了。
奶奶爸爸的鼾声响起,我和妹妹痴笑上一会儿也闭上了眼睛。
在睡梦里我们盼望着,盼望着天快点亮了。等天亮了二叔、三叔一家子就会回来,再过几天三个姑姑也会回来,到时就热闹了。大人们围着一桌打麻将,我们小孩子穿着红红绿绿的新衣服,满巷子地跑,手里攥着摔炮,提着灯笼,兜里塞满了水果糖、花生、柿饼。对了还有压岁钱呢!
瞧,年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