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的那年,有一位年轻的诗人殒灭了,他们说,从此再也没有诗。
什么是诗?可能每个中国人最早记诵的诗莫过于“鹅鹅鹅,曲项向天歌”、“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白描一幅小景,寄托某种情感抑或描摹美好事物。再后来我们记诵“千山鸟飞绝”、“夜雨剪春韭”、“自在花飞轻似梦”……小境界和大境界的温柔抗礼,景中有情和情中有景的交相呼应。古诗的美,美在格律,更美在“多情总被无情恼”的悸动,美在激昂指点江山的壮志和豪情。
十几年来,我一个人徘徊在江南,做他乡的游子,故乡的客。灯红酒绿的热闹里,看调了色的黎明和暮色,把那些曾经的骄矜和傲气弱化在渺小和谦卑里,奔忙在人间,好像只一身皮囊,假作真时真亦假,竟 忘了青春还有轻狂,忘了自己的远方还在远方。即使,我去过高山,趟过河川,走过大漠,每一次试图远离这嘈杂,却又空荡荡归来,带着一身疲惫。
我翻开那个已逝的诗人的诗篇,我向往着他的向往,“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内心的暖流不断扩散,我终于明白,没有诗的地方就像没有光。再好的油盐酱醋茶,吃起来也缺少某一种味道,像没有绿色的荒漠,没有烟雨的江南,和没有海棠的春天,寡淡又空乏。我知道很多和我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和我一样彷徨在琼楼玉宇和车水马龙间,满心荒凉。生活,除了被淹没在成功学就是争吵在成功学里,乏陈得寸草不生。可惜了生者若蜉蝣,试问“心之忧矣,於我归处”。没有诗意的向往,谁会“小楼一夜听春雨”,谁会“却话巴山夜雨时”,谁看得到“荷塘渡鹤影”,又何来的“冷月葬花魂”?
我开始相信每个人都是带着诗意的草木。有人是一棵会开花的树,有人是一枝秋风高洁的菊,有人咬定青山立千年而不倒,有人出淤泥不染宛在水中央,同样也有人病树前头一枝春。而我是什么?是弱柳扶风,还是崖岸一株劲草?都是。那么,你呢?我第一次,不那么厌倦自己满身的书生气,灵气这东西,就藏在书生的诗里,我想在白纸黑字的方寸中,在油盐酱醋的间隙里,放一首诗篇,容下我对生命的一往情深。
为此,我乘一叶扁舟,飘荡在海上,去寻一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地方。有人说,远方有海岛,远得神秘如蓬莱。我知道他说的,那是个写满诗的地方。四面临海,却不孤单。我将在这海岛上,“碾冰为土玉为盆”,让满岛兰花香。盖一幢面海的木屋,留着很大很大的,北望的窗。我只想,给你疲惫的时候,一处看得见的远方,一缕嗅得到的诗香。
我等你在海岛,你来,抑或我唱着诗,凝眸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