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六世纪,中国正处于极度混乱和分裂的南北朝时期,又一次分裂成三个国家,即东魏、西魏和南梁。公元547年,也就是东魏武定五年,西魏大统十三年和南梁太清元年。这一年,南梁朝堂上爆发了一场空前的廷议,这场廷议的结果将直接决定一年后南梁皇帝、近百家门阀乃至百万民众的生死。当然,对于这样的结果廷议的双方此时并不能预见到。廷议的核心是南梁究竟是否要接纳一个外夷之人以及他部属的投靠,这个人的名字叫做候景。
侯景
侯景,本姓侯骨,字万景,朔州(今山西朔州市)人,据史料记载,侯景年少之时便剽悍好武,擅长骑射。侯景最初为怀朔镇兵,北魏末年六镇起义,侯景在战事中逐渐崭露头角,投靠了北魏权臣尔朱荣,拜为定州刺史。
530年,北魏孝庄帝趁尔朱荣入宫时,埋伏兵将其刺杀在明光殿。尔朱荣伏诛后三月,其侄尔朱兆率党羽弑杀孝庄帝于晋阳佛寺,旋即又为大将高欢所败,部下四散。侯景率众投降高欢,受到高欢的重用,拜为吏部尚书,不久官封濮阳郡公,又封为司徒,兼定州刺史,拥兵十万,迁河南尹。
看起来,侯景和同时期其他的军阀似乎并无不同,割据一方,朝三暮四。然而侯景身上还是存在一个特殊的身份,这个特殊的身份来自于他的民族族群:羯族。
羯族
羯族,白种人,高鼻多须,高加索人种。羯人的根源,至今仍众说纷纭,不能确定。羯族最初是由中国北方游牧民族匈奴族在向西方持续征服过程中所捕获的俘虏而组成的一支奴隶军队,南匈奴臣服于汉室之后,羯人随其一同进入中原。 晋八王之乱后,众多游牧民族争相起兵反晋,建立割据政权。
战乱中,羯族在石勒的率领下击败了匈奴族,建立后赵政权。在这场诸民族之间空前惨烈的厮杀之中,羯族尤为显得残暴残忍,《晋阳秋》残本记载“胡皇”石勒曾一次便屠杀百姓达数十万。羯族军队多到之处,屠城掠地千里,率兽食人(此处为真正意义),杀戮甚重,中原百姓十不存一。
羯族的残暴激起了各族的反抗,石勒死后,冉闵率军屠胡灭石,建立冉魏政权,发“杀胡令”,中原各族百姓纷纷杀胡复仇,几乎将羯族消灭殆尽。残余的羯人此后在鲜卑族的庇护下继续以打仗为业,候景便是其中一员。
抉择
高欢(496年—547年),小字贺六浑,东魏权臣,北齐王朝奠基人,史称北齐神武帝,是汉化鲜卑人。高欢原本与侯景同为怀朔镇镇兵,一同参与了六镇起义。有这层交情在,候景在投靠高欢后迅速受到了重用,统兵十万割据一方。
然而候景并不满足,东魏武定五年(547年)正月,高欢病逝后,候景立刻反叛,随即事败。候景欲投靠西魏宇文泰(汉化鲜卑人,彼时为西魏权臣。),宇文泰欲召侯景入朝长安,削其兵权。侯景拒绝,转而率部决定投降南朝梁。
抉择,来到了南梁的君臣面前。
南梁
此时南梁的皇帝为萧衍,出身兰陵萧氏,为西汉相国萧何的二十五世孙,是南梁的建立者,史称梁武帝。萧衍少年时期便展露英才,言谈举止出众,办事果断机敏,原本为南齐重臣,曾率军击败号称有百万之众的北魏军,即著名的钟离之战。(梁祝的故事便发生在这一时期,大反派马文才历史上实为萧衍部将白袍将军陈庆之的参将,随其以七千兵势攻陷魏都洛阳,后班师时遇山洪溺亡。)
此后萧衍逐渐大权在握,于502年代齐建梁,成为开国皇帝。当上皇帝之后萧衍励精图治,勤俭节俭,革除弊政,立下显著政绩。在他的手里,南梁日益繁盛。 到了晚年,萧衍逐渐荒于政事,笃信佛教,广建佛寺,不听劝谏,“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说得便是这段典故。
但即便如此,不出意外的话,凭借之前的底子,萧衍就此安享晚年还是没有问题的,毕竟此时的南梁“如金瓯一片,无一伤缺”。(《南史·朱异传》)
意外,真的来了。
廷议
晋南渡以来,收复中原就一直是南朝挥之不去的情结,萧衍这么多年的励精图治就是为了南朝的复兴,在他看来,侯景的南投是一个难得的良机,萧衍颇有接纳侯景的想法,但是事情毕竟太过重大,还是召集群臣廷议。
众臣议论纷纷,大多数朝臣认为,景乃羯胡,非我华夏种类,不可轻信,且昔日羯族在中原大地上杀戮甚重,如今南梁岂有接纳敌族后人的道理?尚书仆射谢举等大臣纷纷表示了反对,眼看此事即可作罢,一个改变了历史进程的人站了出来。
朱异,字彦和,吴郡钱唐人(今浙江杭州市),中书通事舍人,梁武帝萧衍的宠臣,被后世定为南梁奸臣,朱异向来善于迎合武帝的心思,在南梁大权独揽,欺上瞒下,贪财受贿,生活极尽奢靡,可以说是中国历史上众多奸佞小人的杰出代表。这一次,朱异要站出来和众臣唱反调,不仅是因为“探帝微旨”的习惯,更重要的是,他收钱了,没错,朱异收到了候景送来的黄金。之后的事情表明,朱异的确是一位拿钱办事的好同志。
朱异的观点实在“令人信服”,他的观点如下:
1、南梁乃堂堂中原华夏正统,自当有大国气派,如今外夷众人愿意投靠,怎么能够拒绝呢?拒而不纳实在有失大国气度;
2、南梁想要完成恢复中原的重任不能完全指望南兵,南梁要完成大一统,还是需要外夷的协助,换句话说,南梁复兴的重任不能完全指望南梁人,需要外夷来帮助;
3、几十年来,如今南梁军队能战者不足,侯景率众投靠,正好可以补充军队能战者,不仅这次要接收,以后更是还要多多招纳;
4、对于朝臣担心外夷会在南梁作乱的担忧,朱大臣不屑一顾,他认为侯景及其部属再多也就不到千人,能多过南梁二千多万人吗,这点外夷人不会敢闹事也无法闹成功!而且朱大臣还有一个终极杀招,侯景和部属被东魏一路追杀,家属早丢干净了,现在全都打起了光棍。所以宜选南梁良家女分配给乱军,让他们在这成家生子,这样不怕他们不归心、不同化,匈奴、鲜卑、羌、氐便是前例。
(朱异言“圣明御宇,上应苍玄,北土遗黎,谁不慕仰?为无机会,未达其心。今侯景据河南十余州,分魏土之半,输诚送款,远归圣朝,岂非天诱其衷,人奖其计?原心审事,殊有可嘉。今若拒而不容,恐绝后来之望,此诚易见,愿陛下无疑!”)
朱异洋洋洒洒的说完,虽然还有尚书仆射谢举、都官尚书羊侃等继续据理力争,但是大多数大臣还是选择沉默了。当然,他们并不是被朱异“说服”的,让他们选择闭嘴的是他们看到了朱异身后巨大的力量和庞大的势力,这股巨大的力量正是皇帝萧衍,以及那些和朱异同流合污、沆瀣一气的腐败朝臣。
奏疏
朝堂之上的大臣已经无人愿意发声,无人能够发声。眼看此事就要定下,却又起了一些波澜,原来此事最终还是传到了朝堂外面,尤其是士林馆中,大批的学官和学生们对此十分不满,群情激奋。其中一名叫良辛的学官表现的尤其活跃。
良辛此人,生卒年不详,没有在史书中留下记载。在良辛的组织下,不满的学官和学生们连续几天在台城(宫城)外聚集,其中一些人还将自己的看法编成通俗易懂的几句话,誊抄在宣纸上到处散发,引起更多人围观,有一些民众受到感染,也加入了他们。
台城外反对的人越聚越多,梁武帝萧衍也有些动摇,此时,朱大臣又一次站了出来,他安慰萧衍,士林馆的学官和学生们觉得自己读了些高头讲章,礼学讲义,总是喜欢指点江山社稷,其实从不理解朝廷的苦衷和谋划,妄谈天下大事!陛下岂可因为他们改变大政!倘若被反对的意见误了事,岂不是后悔无及?更何况,这次理会了他们下次如何呢?索性一直不去理会,任由他们自己闹下去,时间长了大部分人自然会四散而去,剩下一小部分顽固之人就好应对多了。萧衍听完半信半疑,于是打算先观察几天。不幸的是,朱大臣是对的。
果不其然,见朝廷一直不闻不问,起初凭借一腔热血聚集起来的冲动逐渐消散,许多人还要回去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不能成天掺和在朝政大事里。更何况,现在对于他们的抗议朝廷至少还不追究,万一哪天朝廷派人前来抓捕,定个妄议国事的罪名岂不是冤枉?于是越来越多的人不再参与,选择离开,到最后,只剩下良辛和一小部分人。
不仅如此,因为良辛等人日夜散发传单,传单上的话语人们起初还看得还很新鲜,几天过去,不少民众开始厌烦,他们不愿意再看到良辛等人进行对此事的讨论和宣传,甚至气愤良辛等人打扰了他们的正常生活,有时良辛等人闯进瓦舍之中,刚一开口,正在里面玩乐的众人立刻将其斥走!
良辛等人闯入了朱异的家中,质问朱大臣作为中书大臣,绝非头脑糊涂之人,为何看不到接纳候景及其部属的隐患?难道是利益使然?朱异不答,命人将其轰走,良辛被赶走后,朱异询问此人是谁,身边众人竟无一认识,于是继续声色犬马,纵情享乐。 良辛等人终于无法忍耐,以心中的愤懑写下了一封奏疏,此疏后称《谏武帝纳侯景疏》。
满怀希望的上书后,他们得到了皇帝的回复......
帝不纳!
绥靖
太清元年五月,梁武帝派其侄贞阳侯萧渊明攻打东魏援助侯景,结果于十一月在寒山(今江苏铜山)被东魏军击败,萧渊明被俘。次年(548年)正月,东魏又在涡阳击破侯景,侯景丢掉所有土地,仅带八百余名残兵败将狼狈不堪地逃到梁朝境内的寿阳。
候景和部众留在寿阳之后,屡屡向南梁索求钱财武器,言辞傲慢,但梁武帝从未拒绝,一味姑息,给侯景运输的物资络绎不绝(“信使相望”)。候景获得极大喘息,许多被打散的部下前来投靠,兵势迅速壮大到八千人,堂堂寿阳,已经满是羯人,让人不知道是来到了华夏之地还是羯族的世界。
朝臣萧范、羊鸦仁、元贞、裴之悌等人相继向朝廷报告侯景恐有不轨,梁武帝及朱异等人却不以为意,因为妄图利用候景和羯人完成复兴南梁的大业,毫不吝啬的继续给予物资、钱粮和武器。
祸事就要来了。
叛乱
对于南梁的收留和优越地条件供给,候景毫无感恩之心。眼见梁魏有议和之意,八月十日,在被南梁接纳不到一年的时候,候景起兵叛乱。
叛军于寿阳出阵,候景亲率轻骑欲突袭建康城,一路袭占谯州、历阳,引兵临江。时都官尚书羊侃建议派遣两千兵势据采石守长江。朱异却认为候景不过区区胡族之人,绝无扰乱天下之念,必无渡江之志,萧衍遂不纳羊侃之议。
十月二十日,候景率军渡江,二十四日便至朱雀航。由于联结了梁武帝养子临贺王萧正德为内应,朱雀门、宣阳门被接连攻破。二十五日,候景军围攻台城(宫城),羊侃率部死守,台城不破。十一月初一,候景立萧正德为皇帝,以堂堂羯人之身任南梁丞相。十二月,羊侃病逝。一月,罪魁祸首朱异在恐惧中病死,三月,候景叛军破台城,建康城完全沦陷。
杀戮就此降临。
杀戮
台城内原有兵士两万余人,百姓十余万人,围城一百三十多日,因为缺乏粮草,待台城被攻破之时已然饿殍遍野,疫疾大起,百姓兵士死者十之八九。侯景进入台城后,又纵兵杀掠满朝文武三千余人、百姓降兵不可胜数,尸骸填满台城道路。
曾经的帝王英气不复存在,面对挥舞染满鲜血长剑的外族叛将,梁武帝萧衍只剩下浑身的战栗。候景强娶了萧衍孙女溧阳公主(时年仅十四岁),自号宇宙大将军。继续率叛军大肆烧杀抢掠,建康城被焚掠一空,士族门阀遭遇灭顶之灾,王、谢、桓、庾等世家大族遭到血腥清洗,“中原冠带,随晋渡江者百家,故江东有《百谱》;至是,在都者覆灭略尽。”太清三年五月初二,萧衍在被囚禁的台城皇宫净居殿中活活饿死。
叛军在建康城中不断裹挟百姓,很快便达数十万人。建康城沦陷后,候景遣军四面出击,接连占领吴郡、娄县、吴兴郡、会稽郡、南昌、江州、郢州等,三吴之地为之尽占。侯景公开宣称“若破城邑,净杀却,使天下知吾威名!”《梁书》中记载“(候景)乃纵兵杀掠,交尸塞路,富室豪家,恣意裒剥,子女妻妾,悉入军营。及筑土山,不限贵贱,昼夜不息,乱加殴棰,疲羸者因杀之以填山,号哭之声,响动天地。百姓不敢藏隐,并出从之,旬日之间,众至数万……破掠吴中,多自调发,逼掠子女,毒虐百姓,吴人莫不怨愤,于是各立城栅拒守”。
烧杀抢掠之下带来的饥荒、瘟疫等使得南方华夏百姓流离失所,死者枕藉,晋南渡两百余年以来,江南数代人的辛苦建设毁于一旦,江东八郡民众伤亡千万,占据了彼时八郡人口的大多数,其中死亡的四百多万,因为社会动荡,幸存下来的难民纷纷逃难,原本富庶的江南之地变得“千里绝烟,人迹罕见,白骨成聚如丘陇焉”。乱军还烧毁了东宫藏书三万余卷,南梁士林馆也在战火中化为灰烬,无数华夏文化典籍收藏湮灭一旦。
候景之乱引发了南梁全境各方势力、各个阶层矛盾的总爆发,地方势力纷纷割据,南梁陷入大混战,直到公元552年,历时四年,候景之乱才被平息,候景被暴尸于市,军民争相食用,其叛乱部属基本被消灭殆尽,羯族最终消失在华夏大地。
后文
经此一乱,南梁再无“后文”可言。不过倒还是多少给中国之后的历代王朝“留下了一些经验和教训”。
七十多年后,中原王朝用丝绸缠树,免费招待外邦胡客,对诸蕃请求一概允许,在征讨敌国时,只要敌方投降就停止进攻,不想敌方修好防御的工程之后便立刻反悔,堂堂天朝被用这样的招数耍了无数次依旧“无悔”,可谓是“大国气度”!可惜兵士白白牺牲,出阵百万,回师三千。几十万兵士尸体后被敌人做成“京观”!在对外邦极尽“仁义”的同时,却又频繁征发徭役,滥用民力。最终“大业”不再,皇帝由“明帝”变成“炀帝”,为叛军杀死,国家灭亡。
二百多年后,受到中原皇帝重用,割据一方的外族将领起兵叛乱,战火绵延十余年。“宫室焚烧,十不存一,百曹荒废,曾无尺椽。中间畿内,不满千户,井邑榛荆,豺狼所号。既乏军储,又鲜人力。东至郑、汴,达于徐方,北自覃、怀经于相土,为人烟断绝,千里萧条”一个原本国富民强、繁荣鼎盛的王朝就此由盛而衰,再也不能崛起,直到走向灭亡。
七百多年后,同样是南迁后的朝廷接纳重用了一个色目人,授予“承节郎”的官衔,使其官商合一,迅速发家,为了报答国朝的大恩,在国朝行将灭亡之际,色目人杀国朝宗室及士大夫与淮兵三千余人投降敌人,后来更是成为追杀国朝最后两位皇帝的急先锋。
大概从史书里的确是很难吸取到什么教训的吧。
最终
在那个1400多年前的夏天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士林馆学生学官和百姓的反对,也没有聚集在台城外的抗议,史书上也从来没有出现过“良辛”的名字。在那个决定了千万人命运的夏天里,没有任何史册记载了彼时普通民众对此事的声音,好似他们从未在意过。他们无法决定事件的发生,却要被迫承担事件造成的恶果。朝堂在上做出决议,千万人在下为此失命。也许他们中终究有人曾站了出来,但最终还是寂于无声。
《谏武帝纳侯景疏》
臣闻欲使树茂,必固其根,欲使泉远,必浚其源。华者,根基也,夏者,根源也。国朝乃华夏正统,立国五十余载,北有二魏既豺狼虎视于外,覆我而后快,南有交、越二州不安于内,时有分离之意。欲于此患环之际,延炎黄之大义,再帝夏之复兴,必当固我根本,浚吾泉源。
夷夏之防,本天下之大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管子言“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臣以为然。夷狄之于华夏,所生异地,其地异,其气异矣。性气贪婪,凶悍不仁,被发左衽,人而兽心。其与中国殊章服,异习俗,饮食不同,言语不通。戎夏不杂,自古所戒。夷狄无信,易动难安,但斥居塞,若杂居中国,必污染华夏,人心废驰,人纪荡然。
中国自古用夏变夷者,未闻变于夷者也。景与其属,盖羯之人。羯,与诸族皆异。譬如匈奴,夏后氏之苗裔也。鲜卑,其先为东胡,为太昊伏羲之后。至于氐人,则以三苗而来。此类本出于九州之族,皆与炎黄有通,今之为夷,明日可为吾之同邦。羯人则异,为华夏未所前闻之异种,非出华地,必不能与夏同心。
侍中朱异,贪财冒贿,广受馈遗,四方饷馈,曾无推拒。好阿谀取宠,揣摩上意,奸佞小人也。臣闻其众亲已投外邦,已非华夏之人,故其唯念自身奢欲,不意华夏安危,其行言必有蠹国害民之日,其言陛下何能从乎?
民心可畏,民动如烟。州郡之陷,犹可复也,民心既失,不可复也。若一意纳外夷而失华族之心,后危至时,亦无望夏人死力矣。陛下断不能复疑,当辞异等佞臣,咸使天下知闻,如其不然,则明日之域中,必为夷寇之天下!
每一朵细微的浪花汇聚一处,终将成为滚滚洪流。
公元557年,距那一场廷议后9年,距候景之乱平息后5年,南梁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