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如果鱼和飞鸟可以相爱,那我们是不是就有可能在一起。”
这是毕业三年来我们第一次通电话,也是我们认识七年来她第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
我听着她不同于往日的声音语气,问她:“你喝醉了?”
“嗯,喝醉了。”她嘿嘿地笑起来。
“是吗,那恭喜你找到了那个可以让你放心喝酒的人了。”
“对啊,我找到了呢,”她轻轻地打了个嗝,“我终于可以喝个天翻地覆昏天黑地了。”
我把膝头的电脑放在一旁,起身去了阳台,听着电话那头的她的呼吸声,问:“那我们两个,谁是飞鸟,谁是鱼?”
“当然你是飞鸟啊,你那么厉害,那么棒,你就是飞翔在蓝天与太阳下的鸟啊,”我想她是不是把头埋进了臂弯里,因为声音越来越含糊,“我啊,我才是鱼,深海里的鱼。”
“深海里的鱼?”我问。
“对啊,我,深海里的鱼,咯咯,”电话那头的声音又清晰了起来,“很深很深,深到……深到都看不到光的地方,我,就是在那里的一条鱼。”
“我啊,只不过托了海底火山喷发和暴风雨的福,才短暂地见到了光,才和你短暂地见过一面。”
“你就是翱翔在广阔天空的鸟,没有什么能束缚住你。”
“可是当大海重回平静,我就不得不回到深海。”
“回到没有光的、什么都没有的深海,可是,可是……”她突然呜咽了起来,“你知道吗,一旦见过光,感受过温暖,被太阳亲吻过,被热乎乎的风抚摸过,被见多识广的鸟微笑着回应过,看到过发着七彩光的海面,听说过结满果实的山坡,我就不想回到那个我习惯的深海了。”
“不回去……不行吗?”我艰难地发问。
她好像没听见我说话,依然呜咽着嘟囔:“我骗了所有人,包括我自己,我说我不喜欢那只鸟,我说我宁愿孤零零地待在大海深处,于是我都相信了我不喜欢那只鸟这件事。”
“因为鱼啊,离开水会死,鸟啊,离开空气会死,你没了自由就不是你,我没了安稳就不是我……我们……”电话那头的声音渐渐小了,“果然我还是不喜欢鸟……”
我听着她逐渐平稳的呼吸声,轻轻地说:“鱼和飞鸟,他们各自都被束缚着,所以注定不能相爱。”
隐约听到电话那头另一个人走动的声音,于是我把声音放得更低:“但是我很开心,因为你找到了可以陪你的那条鱼。晚安。”
我挂断电话走进屋内,把自己扔进沙发里,然后点燃一支烟。
我是一只飞鸟,漫无目的地到处飞,我曾遇见过一只深海里的鱼,她给我讲奇形怪状的珊瑚,和她异想天开的故事。
我喜欢那条鱼,我从不欺骗自己。
我会继续在蓝天与太阳下飞翔,孤独地,决绝地,直至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