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冬天是湿冷湿冷的,特别是桂林,狂风肆掠。
推开玻璃门,一股冷风夹杂着水气直往脖子里钻,那感觉像是冷到骨髓。我把围巾又绕一圈,双手裹紧大衣,一头扎进寒冷无边的黑夜。
一个人没有撑伞踏着湿漉漉的地板往家走,沿街的两排路灯越来越小、越来越暗,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连成一线。
经过一家银行门口,24小时自助取款间灯火通明和白天一样,不一样的是地板上多了一个人。
我隔着玻璃往里看,他头朝外两只脚交叉卷缩着睡在靠墙的一角。他身上盖了床不够长的棉被,头脚都露在外头。我看不见他的脸,只看到一只手枕着一头白发,和脖子上突出来的一个肉瘤子。
他旁边的地上还放着一碗炒饭和一个变形的矿泉水瓶子,没有冒热气的一次性碗上面叉着一双筷子,炒饭有翻动过的痕迹,好像只是草草的吃了几口。
靠墙壁的另一边放了一个行李袋,门口的玻璃门把手上挂着一条已经看不清颜色的湿毛巾和一件陈旧的白衬衫。
自助取款机前的人取了钱往钱包一塞,一阵风转出了玻璃门,看都没看地上的人一眼。仿佛地上的人生来就是在地上。
看到了又能怎样,该往前走的还是得往前走呀!
地板传来敲打的叮咚声,一个没有双腿光着上身,手里拿着一个不知是铁碗还是不锈钢的碗在地上滚着前进。他每滚一下,他手里拿的碗就敲在地板上叮咚响一声,碗里盛了花花绿绿的一些零钱。他的肚子和背上沾满了黑色的泥水,不知为何觉得这黑色在路灯下特别亮,亮得刺眼。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没有腿的人,他是走不到春天的。
夜,冬夜,也是充满了音乐的夜。流浪人的音乐,服装店的音乐,各种各样店铺的音乐,KTV的劲爆音乐。当人站在霓虹灯下,你会感觉得到窗户在震动,就连地板也在震动。
三三两两的年青人,说笑着簇拥着走进夜生活。
这条街不管是炎热的夏夜还是寒冷的风雨之冬夜,它日复一日的号叫着。
大街另一端人渐渐的稀少了,那边快乐的声音还听得到,快乐的人群也还看得见。
夜的街,路灯从看不见的树枝透射下来,在地上碎了一地。是冬天吧?是春天吧?
快乐的人们,不问四季总是快乐的;哀哭的人们,不问四季也总是哀哭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