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看《射雕英雄传》,看到郭靖被黄蓉捉弄,常哈哈大笑;看到华筝为了留住郭靖,不惜将郭靖与母亲准备离开蒙古的事告诉铁木真,最终害死郭靖母亲,不禁讨厌这个刁蛮的公主;丝毫不觉郭靖弃华筝爱黄蓉有任何不妥。
书中描写的华筝,刁蛮任性,自幼恃宠而骄。
她与拖雷、郭靖年纪相若,自小一起玩耍。她因父母宠爱,父母不免娇纵。郭靖却生性憨直,当她无理取闹时总是冲撞不屈,但吵了之后,不久便言归于好,每次总是华筝自知理屈,向他软言央求。
有人说这是郭靖不爱华筝的原因,而郭靖从初次见黄蓉开始,便从不擅言辞的傻小子变成了能侃侃而谈的郭大哥。
郭靖一生长于沙漠,虽与拖雷、华筝两个小友交好,但铁木真爱惜幼子,拖雷常跟在父亲身边,少有空闲与他游玩。华筝则脾气极大,郭靖又不肯处处迁就顺让,尽管常在一起玩耍,却动不动便要吵架,虽然一会便言归于好,总是不甚相投,此时和这少年边吃边谈,不知如何,竟是感到了生平未有之喜。他本来口齿笨拙,不善言辞……可是这时竟说得滔滔不绝,把自己诸般蠢举傻事……竟一古脑儿的都说了出来……
郭靖爱黄蓉是真的,但却不是他不爱华筝的原因。要说刁蛮任性,黄蓉比华筝有过之而无不及。要说温柔可人,华筝却比黄蓉还要温顺。
华筝抬头望着天边初升的眉月,缓缓道:“我跟你成亲之后,我就忘了是成吉思汗的女儿,我只是郭靖的妻子。你要打我骂我,你尽管打骂,别为了想到我爹爹是大汗,你就委屈了自己。”
您也许会说这是因为郭靖已经爱上了黄蓉,心里容不下其他人,华筝再怎么委屈求全,也换不回郭靖的心。这仍然不是郭靖不爱华筝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郭靖和华筝青梅竹马。
在心理学上,这叫做韦斯特马克效应。
爱德华.韦斯特马克是一位芬兰人类学家,他的代表作《人类婚姻史》直接挑战弗洛尹德的俄狄浦斯情结。他说,弗洛伊德的观点是无稽之谈,根本站不住脚。无奈他的号召力有限,其理论一直没有受到重视。
韦斯特马克在他的书中说,乱伦回避是一种天性。这种天性不是遗传决定的,而是跟幼年的密切生活有关。密切的童年生活让两个人在下意识里确认,彼此都是亲人,同时又给他们性厌恶,让他们既能意识到彼此的亲缘关系,又能做到心如死灰,不会对异性亲人燃起欲火。
这才是郭靖不爱华筝的真正原因。
郭靖初识华筝时,刚与托雷结拜安答。此时,郭靖6岁,华筝4岁,郭靖从豹子口前救了华筝,华筝是拖雷的妹妹。郭靖把华筝当做自己的妹妹,他们自小在一起玩耍,有着非常亲密的童年生活。
韦斯特马克理论说,即使早年共同生活的两个人不是亲人,他们的身体也会根据这种经历而判断双方是亲人,哪怕两个人能明确意识到他们不是亲人。
这一理论,在曾经的童养媳身上得到了验证。
60年代初,斯坦福大学的阿瑟.伍尔夫实地考察了台湾北部的多个村落。那时,台湾有许多出生不久就被送到未来的夫家做童养媳,她们通常只有一岁多,很少超过三岁。
她们和小丈夫同吃同住同睡,一直到七八岁,然后等待他们长大成人后完婚。然而,为了让他们圆房,家里的老人通常要严防死守,防止他们其中一人逃离。这样的婚姻当然最终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在台湾当时的数据中,童养媳的离婚率是24.2%,而正常婚姻的离婚率是1.2%;童养媳的生育率低于正常婚姻约30%,出轨率是正常婚姻的三倍。
韦斯特马克效应被越来越多的证据证明。可为什么一起长大的郭靖不会爱上华筝,华筝却爱郭靖呢?
进化心理学家丽波曼发现,童年经历中,大孩子看到妈妈对小孩子的照料,以及自己照料弟妹,可以让他们确认对方是亲人,这已经足够了。而年幼的孩子没有机会看到妈妈照料哥哥或姐姐,他们哥哥或姐姐一起生活15年以上,才拥有和兄长一样的性厌恶。
具体到华筝的身上,对她来说,哥哥已经够多了,郭靖和她的亲生哥哥不一样。
越来越多的证据否定着弗洛伊德的俄狄浦斯情结。希腊神话中的俄狄浦斯杀父娶母,正是因为他缺乏与亲生父母共同生活的经历,正常的亲缘识别机制被破坏,冥冥之中成了悲剧人物。
妾发初覆额, 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 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 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 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 千唤不一回。十五始展眉, 愿同尘与灰。常存抱柱信, 岂上望夫台。十六君远行, 瞿塘滟滪堆。五月不可触, 猿声天上哀。门前迟行迹, 一一生绿苔。苔深不能扫, 落叶秋风早。八月蝴蝶黄, 双飞西园草。感此伤妾心, 坐愁红颜老。早晚下三巴, 预将书报家。相迎不道远, 直至长风沙。
美好的诗句让人感怀,然而这样的诗句恰恰证明着青梅竹马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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