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叔叔的婚礼

那时候,中央新村里也住了几个单身汉,能记得名字的有王小龙、金光潮、包志强。

有一天夜里,我突然发起了高烧,父亲出差在外,是金光潮叔叔骑自行车把我送到中山北路那边的门诊部,我毫无力气倦缩在自行车前杠上,冷得瑟瑟发抖。金叔叔小心翼翼地护着我,匆匆驶向门诊部。诊疗的过程我已全无记忆,但返回路上的景像已深深印刻在幼年的脑海里:漆黑而冰冷的夜晚,金叔叔手推自行车,载着病歪歪的小破孩匆匆走在三牌楼狭窄的老街上,妈妈在自行车后面一言不发,紧紧跟随。回到院里,金叔叔停好自行车,把浑身软绵绵的我一路抱上三楼,轻轻放在床上。不曾想,这个夜晚过的竟是如此漫长,50来年似乎都没有等到天亮,恍若金叔叔推着我一直走在三牌楼黑洞洞的街上,耳旁依稀还听见他气喘吁吁的呼吸和脚踩地面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终于有一天,院里传来好消息,金光潮叔叔要结婚了。

那天,小小的食堂里热闹非凡,十来张方桌子排成了一长串,拼成为一张巨大的长条桌。桌面上堆满了各色喜糖、瓜子和花生。婚礼上,大人们纷纷向金叔叔和新娘子表示祝福,让他们表演节目,我们这些小孩子就围拢在桌旁,叽叽喳喳嘻闹着磕瓜子、剥花生、吃喜糖,大人们闹的越凶,小孩子们也吃的越欢。

好不容易,大人们折腾完了,婚礼也结束,桌上还有好多好多瓜子、花生没有吃完,小孩们便赶紧一把一把地往衣兜里揣,也有的摘下头顶上的帽子一捧一捧地往里装,没带帽子和衣服没口袋的干脆扯起衣襟用手臂在桌上一下一下地往怀里扒拉,桌上的食物很快就被横扫一空,大家伙儿跟新郎新娘一样,喜气洋洋地打着闹着离开了我们的小食堂。

这是我有生以来参加过的第一个婚礼,简朴而又欢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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