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
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事情,福生也不例外。
福生到朋友家玩,看到朋友家里有一个口琴。他爸爸即兴吹了一段,福生便对这方方正正的小小的乐器产生了兴趣。回到家里福生缠着妈妈要口琴,何云被他烦的不行,便让在城里上初一的福来给弟弟捎来一个。
拿到新口琴的福生异常兴奋,特地刷了牙漱了口,洗洗手拿起新买的口琴,呜呜啦啦地吹了起来,然后发出鸭子叫一般的噪音。福生皱着眉,依旧坚持不懈地胡吹,怎么吹都委屈耳朵,最后还是何云吼了一声:“难听死了,别吹了,要吹外边吹去!”
福生悻悻地爬上了屋顶,抹了抹嘴巴打算接着吹,想了想还是放下了,托着腮帮开始在屋顶上发呆。福生望向远方,错落有致的杨树梧桐摇摆在乡村里,有风吹过树叶,哗啦哗啦的,有鸟叫,有蝉鸣,大自然自然有它的声音,人也有自不量力的时候。
福生把口琴举到眉前,心里暗想到,这也算是音乐吧!
福生很喜欢音乐,他从电视机里看过很多乐器,大提琴,萨克斯,古筝,二胡,喜欢看那些音乐家或弹或吹或拉,就像一场奇妙的表演。乐器是死物,他们是木头,铜管,铉线的集合体,经过人类的器官便让它们有了灵魂,这便是人类的伟大之处。
福生最喜欢的是钢琴,那是一个方盒子,里面盛满了黑白的琴键块。手指敲打在上面,就像母亲唤醒熟睡中的孩子,有一种不由自主的欢愉。
福生是艳羡的,也是哀伤的,喜欢有什么用呢?自家又买不起钢琴,当然也请不起钢琴老师,他把双手翻来覆去得看了看,这又短又粗的手指怕也不是学钢琴的料吧!福生曾经幻想着对妈妈说:“妈,我想学钢琴,你给我买一架吧!”他又想到母亲的眼睛,皱纹,还有沧桑的粗糙的手指,便狠狠地把幻想也撕掉,绝不肯继续了。就这样把心思安静地藏起来好了,福生抚摸着小小的口琴,“都是琴,也许差别没那么大吧!”福生自欺欺人地宽慰道。
福生舔了舔嘴唇,小心地凑到口琴上,一口气缓缓的经过琴孔,发出一道欢愉的清脆的响声。
钢琴是音乐,大提琴是音乐,口琴是音乐,远古人类一声苍凉的呐喊是音乐,粗糙的骨笛是音乐,木头击打在牛头骨上也是音乐。福生想着想着,脑袋里充斥着远的近的东方的西方的精致的简陋的各种乐器和声音,混混沌沌地要给自己找一个理由。
呼得又吹了一口气,又是一声轻响,让所有心思都嘎然而止。好听,开心,就够了,这便是福生的音乐。
福生放下口琴,手指在半空微张,起起伏伏的仿佛在敲打琴键,他闭着眼想象着面前有一架白色的钢琴,银色的勾边,精致而美丽。
喜欢有什么用呢?穷其一生也未必能得到,但喜欢是忍不住的,你把它缠上胶带,装进箱子,再裹上粗麻绳,用马车运到港口,让货轮载它到海洋的中心,最后沉到深深的无人知晓的海沟里。但只要你一动念,它便会一瞬间回到你的身边,从四肢百骸渗进你的心。
人是骗不了自己的,屋顶的音乐,沉默且动听。
小卖铺
除了吹口琴,福生还喜欢玩具,小孩子都喜欢玩具的,比如男孩子喜欢枪,陀螺,恐龙,女孩子喜欢芭比娃娃,各种毛茸茸的玩偶。福生最喜欢的是拼装玩具,就是那种一两块钱一小包,劣质的塑料做成的一堆零零散散的零件,东拼西凑便能拼成一个飞机、战车或者坦克,还可以变形成一个机器人。是的了,就像变形金刚一样,不过比起那些几十上百的,包装精美的变形玩具,福生手里的玩具就像航母旁边灰溜溜逃走的小渔船,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福生不用去大海里乘风破浪,只需要享受浅水湾捕虾的乐趣就够了。
每次有了多余的零花钱,福生便可以去学校门口的小卖铺去挥霍一把。小卖铺是个神奇的地方,不仅有福生喜欢的拼装玩具,还有各种各样的小零食:有圆圆的像彩色西瓜的泡泡糖,里面有酸酸的粉,;有可以吹哨的糖,每次放在嘴里吹啊吹,总把母亲烦的要命;有放在圆圆盒子里的大大卷,可以扯出老长,福生总衔着它把自己想象成一只长舌头的变色龙;有戒指糖,戴在手上,玩一会,舔一舔,可以消磨小半天;有跳跳糖,倒在手里就像一撮彩色的沙子,福生喜欢一口气塞进嘴里,糖就在舌头上,牙齿间可劲地蹦啊跳啊,福生觉得嘴巴里就像炸了膛,嘿,要的就是这感觉!除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糖,还有裹着糖衣的花生,酸乎乎的话梅、山楂饼,牛排条,最最让人不能忘怀也许就是一毛钱一片的辣条了,总要小心翼翼地撕成一条一条的慢慢吃。
有人怀念童年,因为那是一块几毛钱就可以让人快乐的年代。
福生用零花钱买了零食和玩具,回到家中迫不及待地拆出一堆零件,饶有趣味地拼凑起来。零零散散的,大小不一,像一堆慵懒的铅笔屑,慢腾腾地聚拢在一起。福生的手指翻动,眉头紧锁着思索,那神情像虔诚的教徒,却不信上帝,只相信喜欢的心思。时钟的分针一圈一圈转着勾勒出圈圈的眼睛,看着福生晃动的脑袋,看着他手里那堆“碎屑”终于变成了一个完整的“铅笔”,福生便又多了一个心爱的玩具,可以用“它”画出有意义的故事。
福生的玩具都被放在一个鞋盒里,盒子被他用剪刀剪出了“门”和“窗户”,俨然一个方方正正的“军事基地”。福生摆弄着玩具从“基地”里进进出出,上演着脑袋里的故事,窗外蝉声阵阵,小小的鞋盒藏着一整个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