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各位是否跟冷妹一样,从小就对自己大众化的名字有抵触情绪。于是借着新时代的便利,给自己起过数不清的昵称、圈名……但总感觉不如古人的雅致。
换个角度,古人是否也会有这样的烦恼呢?他们的名字真的都不流于俗吗?
“女《诗经》,男《楚辞》。文《论语》,武《周易》”这是古人的独门起名大法,然而主流的起名风尚也是一代代在变化的。
上古时代都是部落、氏族,人口数量也不多,一个字足以让人们互相区分,实在不行两个字。而且同一个部落里的人都是一个姓,所以称呼的时候自然的省略了姓。
三皇五帝时期,距今至少已有五千年,能流传下来的人名是少之又少,后人说舜,就肯定是虞舜,不会再有第二个张舜、李舜。
远古的姓名经过夏商周三代的发展,已经形成系统,且保持着简明的特点。商朝的天子都叫什么呢?从商汤开始,依次是外丙、仲壬、太甲、沃丁、太庚、小甲、雍已、太戊、仲丁、外壬,是不是有种编码的感觉,把甲乙丙丁用了一轮。
到了春秋时代,诸子百家兴起,不得不提一下我们的孔圣人。大家都知道,仲尼作春秋,这《春秋》里面的语音虽然极为简练,但每个字都是暗含褒贬的,史称“春秋笔法”。孔老夫子在《春秋》里写了一句:
“季孙斯、仲孙忌 帅师围郓”
翻译过来很简单:季孙斯、仲孙忌两人率领军队包围了郓城。看起来没毛病啊,不对,他们打仗跟起名有什么关系?
其实,关键在于仲孙忌,人家叫“仲孙何忌”,好端端的怎么就少了个字呢。现在的人写错字、写漏字很正常,但那可是孔子亲笔写的《春秋》,只有一种可能:孔子是故意这么写的。
这可不是我瞎编,有孔子的徒孙写的《春秋公羊传》为证 。
“讥二名。二名非礼也。”
意指孔子是故意写错仲孙何忌的名字,以讥讽他的双字名不合乎礼。至于仲孙何忌是孟子的六世祖,又是另一个话题了。
那凭什么说双字名就不合乎礼呢?孔子是不是有点霸道啊,起名都要管。
这个问题,后世学者做了进一步研究。东汉的儒学大师何修,前后花了十七年,写出了《春秋公羊解诂》。他认为:
为其难讳也。一字为名,令难言而易讳,所以长臣子之敬,不逼下也。
通俗的说:因为起双字的名字难以避讳,所以不合乎礼。用一个字来起名,而且还是生活中比较少用到的字,就容易避讳了。这样臣子就会对你更感激尊敬,天子也不用逼着下级到处改名避讳了。
孔夫子其实是为你们着想啊。要知道当时起名和说话须避讳一些字。“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你要是面对一群双字的上级、前辈,怕不得成个哑巴。
对于双字的避讳,也不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孔子很贴心的为我们指出了另一个思路。对于需要避讳的双字人名,只要避讳其中的一个字就好了。
二名不偏讳——《礼记·曲礼上》
此后社会上就保持着尊崇单字名的习惯,“单枪匹马”从秦汉三国闯到了魏晋。明朝人评论,“大抵东汉三国,帝王将相皆单名,二名者百中无一。”
这里引用一张图来证明“三国的帝王将相99%单名” (图源知乎)
可以看到,南朝的单双名忽然一下就平衡了。我们不妨猜测,在西晋之后,南北朝之前出现的“五胡乱华”,一百多年的乱世十六国,把上层阶级重新洗牌,再加上外来文化的冲击,单字变得没那么重要了,后世也顺应着发展了下去。
这里说个有趣的事儿。我们熟知的唐朝边塞诗人王昌龄,他的名字在宋代就很流行。随便举几个:郑昌龄、许昌龄是诗人,李昌龄、宇文昌龄、贾昌龄是朝廷官员,阮昌龄是个奇材,秦昌龄是秦桧的侄儿。
用名字来表达对前人的尊敬,倒也是个不错的起名方法。
至于元朝是蒙古族政权,铁木真、窝阔台、铁穆耳、爱育黎拔力八达……清朝是满族政权,努尔哈赤、福临、玄烨、胤禛、奕詝……
请恕冷妹分析无能。
明朝皇帝的名字倒是有意思得多。太祖朱元璋亲自给子孙排好了字辈,名字的第二个字就是字辈,第三个字则按照木火土金水(五行相生)的顺序来当偏旁。
太子家:允文遵祖训,钦武大君胜,顺道宜逢吉,师良善用晟。
可惜刚传到“允”,就被燕王朱棣篡了位。
燕王家:高瞻祁见佑,厚载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简靖迪先猷。
刚开始还好,传到后面就出了问题。同辈只能靠第三个字来区分,可有的偏旁它没那么多能用的字啊,同时还要避讳一些前人的字,这可怎么办。
古人的创造力是无限的。要我说,元素周期表翻译的一部分功劳,要给明朝皇族。
朱同铬、朱同铌、朱在钠、朱成钴、朱成钯、朱恩钠、朱恩铜、朱恩铈
朱恩钾、朱帅锌、朱寘镧、朱帅钾、朱徵钋、朱效钛、朱效锂、朱诠铍
朱弥镉、朱諟钒、朱翊铕、朱翊铬
真是难为他们了。
千载悠悠帝王休,现代人起名变得更加随心所欲,排字辈的人也变少了,字数朝着越来越多的方向发展,“王者荣耀”、“黄埔军校”这些都被用来起名。不知道千百年之后是否会有人羡慕冷妹的名字,虽然流俗,但也是有字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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