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露颖在今朝,一试矛兮一试刀。初出便将威力展,三分好把姓名标。
本来梁彦唱完了我也想唱,我一唱就把他的“凉调”(注:唱歌走调)显出来了,我就不唱了,不能对不起我徒弟。很难得他能唱两句,我听着都挺振奋,六一儿童节了嘛(注:头一场梁彦说书,第二天是六一儿童节,他唱了一段《聪明的一休》)。
接着说这部《三国》。《三国》现在特别不好说,因为是名书,姓名的名,特别有名的书;也是特别让人明白的书,就是说哪儿您都知道,最不好蒙人。我要说得忒有老学究的味儿吧,您有时候听着别扭;我要说得忒俗了吧,您听着也别扭,这筋劲儿不好拿。什么叫筋劲儿?老北京人懂,就是恰到好处。要想说出《三国》的筋劲儿来,特别不容易。头一回说的是十常侍作乱,三国的背景;第二回说的是刘关张出世;第三回说的是曹操。《三国》的过场书总得说,今天说什么?灭黄巾。这段书甭说说,看都不爱看,因为重点没放在这上头。当然,这是历史,由黄巾起义才引出三国,包括刘关张出世、曹操出世、董卓出世、孙坚出世,然后十八镇诸侯讨董卓,才能形成三国演义这个故事,才能展现出活生生的人物。所以灭黄巾这段书还必须得说。今天咱们叫快刀斩乱麻、胡萝卜就酒——嘎嘣脆。把重点说出来,让您既能明白,又能显出我的苦心来。
上回书说了曹操出世。其实曹操出世应当今天说,等曹操出场之后才能说,但为什么上回提前说了呢?因为大家伙儿都爱听。现在听《三国》的人的观念跟当初我学《三国》时的观念都不一样了,观点不同了,看法也不一样了。谈起曹操,您去网上一查,各人有各人的观点;说起曹操的大将张辽张文远,您能查出很多文章,能看出很多人对张辽的看法。所以《三国》是越看越爱看,越说越难说。在曹操出世以前,说的是刘关张桃园结义。相传刘关张弟兄比岁数,故事多了,扯了去了。光说这些书外书,就能说上三天三宿,由此也可以看出大家对《三国》的喜爱。结拜之后,张飞在桃园庆贺结义。这样,聚集了三百多人,刘关张弟兄就把自己要投军,报效国家灭黄巾的事情说了,大家伙儿非常高兴,越聚人越多。上回书说了,刘关张弟兄缺马,缺钱,缺兵刃。正在这时,家人进来禀报张飞,说有一伙客人想借宿,他们带着不少马匹。他们原本是想到北国贩马,但现在天下太乱,买卖没法做了,所以翻回头来路经此处,在此借宿。张飞也聪明,刘备也聪明,赶紧就把这两位客人迎进来了。这两位一个叫苏双,一个叫张世平,是中山大商。中山在而今的河北定县。书以简洁为妙。把客人接进来,摆上酒宴相待,张飞让手下人伺候马匹,同时刘备刘玄德借着这个机会晓以大义,就把弟兄三人要投军,报效国家灭黄巾这件事说了。没别的,缺马呀。两位客商真不错,赠送给刘备五十匹好马、五百两金银、一千斤镔铁,镔铁就是炼得比较精的铁。刘关张答谢两位客商,好吃好喝好招待,第二天把他们送走之后,弟兄开始打造兵刃。
关云长打造了一口青龙偃月刀,八十二斤,又叫冷艳锯。青龙偃(yàn)月刀,其实这个字应该念yǎn,三声,但咱们还是得随俗,多少年传下来,都说这口刀是青龙偃月刀,再说我们也念惯了四声,青龙偃月刀,八十二斤冷艳锯。张飞呢,打造了一条丈八点钢矛,也叫丈八蛇矛枪,大枪前边是一尺八的枪苗子。刘备一看,这哥儿俩一个刀,一个枪,我呢?他一琢磨:我二弟这么高的个儿,这口刀真漂亮;再瞧我三弟,黑黑的、愣愣的,正配这条大枪;我也得发挥发挥优势啊。他一看,自己的两条胳膊挺长,双手过膝嘛,干脆我弄一对剑得了,两把剑“啪”一搭,剑加胳膊,我这也就跟他们的兵刃长短差不多了。于是刘备打造了一对双股剑(一对即双,这是为了说书好听)。弟兄三人每人又打造了一身铠甲,刘备是金盔金甲大红战袍,关云长是金甲绿袍,张飞是镔铁盔甲皂征袍。三个人又各自选了一匹好马。这时候老百姓来的可就更多了,足有五百多人,都愿意跟着前去投军。
刘备让张飞把家务事安排好了,然后弟兄三人带着这五百多老百姓遘奔幽州,面见幽州太守刘焉投军。先见谁?先得见校尉邹靖。邹靖一看:嚯,志愿者真不少,五百多人。领头的这三位怎么这么帅啊,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好样的。“请问您投军,有没有花名册?”刘备是有心之人,已然把五百多人都造册了,姓什么叫什么,家庭、出身、住址,全都写好了,最前边就是刘备、关云长和张飞。刘备把花名册往上一呈,邹靖接过来,马上呈交给太守刘焉。刘焉一看:“邹校尉,待我出迎。”邹校尉心说:投军来的您还出迎呢,您可是太守。那刘焉不傻呀。刘焉一说出迎,邹靖赶紧出来了:“您少待,大人亲自出迎。”刘备也是大吃一惊。这时候刘焉出来了,刘备抢行几步,带着二弟、三弟跪倒在地:“涿郡刘备拜见大人。”“关羽、张飞拜见大人。”刘焉用手搀刘备:“贤侄免礼。”张飞一听,就一瞪眼,心说:怎么就贤侄了?但张飞不糊涂,马上就明白了:我大哥是汉高祖二十一代孙,这位刘太守也是汉高祖的后代,肯定比大哥大一辈儿。刘备听了,也觉得挺亲近的。这叫什么呀?这叫拉关系。
自古以来,拉关系都管事,真管事。您看,有时我到饭馆吃饭,想弄个包间什么的,就对人家说:“经理,您照顾照顾我,我有俩干儿子,一个是王玥波,一个是李菁。”“哎哟!您是连老师啊,请进请进……”这就能看出来,人家两位比我蔓儿大。我去砂锅居,去两回人家都没理我这茬儿,后来玥波住的离那儿近,我就给他打电话。“玥波,你认得砂锅居的经理吗?”“认识啊。”这孩子真孝顺,他又去砂锅居吃饭,撂下一千块钱。“我干娘要上这儿来吃饭。”后来经理真就给我留一个大包间,非常漂亮,吃完结账时告诉我:“您找补找补就行了,您干儿子留了一千块钱。”后来我明白了,出门儿就打我干儿子的蔓儿,拉关系非常有好处。好多回了,不是一回两回。尤其有一回去金钱豹吃饭,我让王玥波和李菁跟在我身后头,我在前边走,后边一边是李菁,一边是王玥波。“唰唰唰”,人家直瞧,瞧见他们俩,顺便也就把我认出来了。看来拉关系确实管用。
刘焉为什么这么做?一来,真按皇亲来说,刘焉确实比刘备大一辈儿;二来,刘备投军,叫他一声贤侄,我没有亏吃,他得为我卖命打仗去。刘备刘玄德受宠若惊:“谢大人。”哥儿仨站起来了。然后刘焉请他们到书房吃茶,让邹靖把这五百多人安置好了,当然得给他们配备军装器械。
第三天,刘焉得报,五万黄巾军攻打涿郡。刘焉把刘备叫来了:“贤侄,现在五万黄巾军攻打涿郡。”“我去。您放心,我一定带着二弟、三弟,还有这些乡亲,奋勇杀敌。”“那你就带着本部人马,让邹校尉跟着你,遘奔涿郡灭黄巾。”“遵命。”刘备出来了,跟关云长和张飞一说,张飞一听:“大哥,他给出多少兵啊?”“没提呀,就是让咱们带本部五百人马。”“一个兵都不给呀?”“我也不好意思要啊。”“得了,那我跟着您去吧。”关云长也说:“大哥,我跟着您去。”您看,从这时候开始,关云长和张飞永远跟着大哥刘备。刘备往这儿一坐,身背后一边站着关云长,一边站着张飞,哥儿俩站六个钟头不带喊累的(注:包袱儿)。我徒弟可不一样。有一回,我带着他们去李金斗的周末相声俱乐部,我跟金斗正说话呢,人家金斗的徒弟“唰”在旁边站一溜,我回头再一看我徒弟,找不着了,全坐下了。我的徒弟都是知识分子,跟他们的徒弟不一样,他们的徒弟都是磕头拜师,然后开始说相声;我的徒弟都是大本、硕士,达到一定程度才拜师,就没有那种概念了,级别比较高,所以都得先坐着(听众都笑了)。
刘关张弟兄跟着校尉邹靖,带领本部人马遘奔涿郡大兴山。您要听《三国》,刘关张弟兄出名的战役有的是,尤其是二爷关云长,白马坡斩颜良,战延津诛文丑,过五关斩六将,古城会刀斩蔡阳,水淹七军,威震华夏,关老爷震动天下的战役太多了。但今天是刘关张出世之后的头一战,咱们必须得说。人马来到大兴山,对面黄巾军铺天盖地、漫山遍野就来了,一个个黄巾绢帕缠头,短衣襟小打扮儿,军装并不整齐。您想,老百姓造反,能有那么整齐的军装吗?刘备也不会列队,邹靖让人马排开了,对面黄巾军就止住了。刘关张弟兄往对面一看,黄巾军为首两员大将,一个胯下马,掌中刀;一个胯下马,掌中枪。正瞧着呢,对面掌中枪的这位就出来了。张飞一看,你出来一个,也掌中枪,我来打你。“大哥,我去。”“三弟,小心。”张飞往前一催坐下马,“啊呀呀呀呀”,直临两军阵前。“敌将通名!”“黄巾大将邓茂。”“你叫邓茂,我叫张飞。看枪!”“啪”,一枪就过去了。这位拿枪一招架,枪尖儿对枪尖儿,张飞张翼德往起一较劲,浑身的劲儿都在枪上呢,两膀一晃千钧之力,一颤这条枪,“啪”,邓茂的枪尖儿“歘”一下儿就奔地下来了。张飞把枪往前一递,“噗”,一枪挑在邓茂的腹部之上,“啪”的一甩,尸身坠地,这匹马落荒而去。黄巾军主将叫程远志,看自己的伙伴死了,催马抡刀就过来了,直奔张飞。二爷关云长不干了,往前一催坐下马,掌中青龙偃月刀。“且住!”“歘”,搂头盖顶就是一刀,程远志合刀招架,二爷扳刀头献刀䂎。两人二马一错镫,关云长大刀“磨盘式”,“噗”,正是程远志的脖梗子。两个兄弟,一人一杀一个。刘备看了看邹靖,邹靖传令:“杀!”刘备带着乡团往前冲杀,别瞧只有五百兵,这就叫“英雄露颖在今朝,一试矛兮一试刀”,刚刚出世第一仗就打了胜仗,把黄巾军赶跑了,威名震动天下。邹靖带着队伍回来了,刘焉亲自迎接,犒劳将士,刘备也很高兴。
没有两天,邹靖来了。“太守大人有请。”刘备来见刘焉。“太守大人。”“贤侄,青州太守龚景发来紧急公文,黄巾军在青州非常猖獗,让咱们出兵援助,你能不能辛苦一趟啊?”“您让我去,我一定去。”“好吧。这样,让邹靖带领五千兵,你带着本部人马,马上兵发青州。”刘关张弟兄跟着邹靖,带着五千幽州兵,再加上本部五百乡团练勇,兵发青州。到了青州之后,黄巾军往上一扑,刘关张弟兄退下三十里地。这时刘备用智了,对邹靖和两个兄弟说:“这么办,邹校尉,明天让我二弟带一千兵埋伏在山左,让我三弟带一千兵埋伏在山右。咱俩带兵去打仗,把黄巾军引过来,他们哥儿俩从两边带着兵杀出来,这叫用智,就能把黄巾军战败。”
第二天,刘备和邹靖指挥人马出战,看见黄巾军,两边各自列队。对面黄巾军主将过来了,刘备催马就过去了。邹靖一看,上次见关云长和张飞,一下儿一个,今天看看他们的大哥刘备。刘备举着双股剑,往前催马:“扎!”邹靖一看,行啊,都快扎到对方的腮帮子上了。黄巾军主将用枪往外一磕,刘备往回一撤双股剑,拨转马头,“啊呀呀呀呀”,往回就败。邹靖心说:你倒是打两下儿呀,人家那哥儿俩一人结果一个,你怎么往回败呀?刘备看出邹靖的心思了,心说:我不是为了把他们引过来,让二弟、三弟杀吗?邹靖只好指挥人马往回败,黄巾军往前追,这时两边炮响了。那时候有炮吗?有,但非常简单。炮声一响,关云长和张飞一左一右,各带一千人马杀出来了,刘备和邹靖指挥人马掉头杀回去,三路齐攻,结果把黄巾军战败了。说得快吧?这就是胡萝卜就酒——嘎嘣脆。
两仗打完,邹靖说:“我已然完成任务了,我得回去。”刘备说:“我不回去,您带领幽州人马回去吧。”“那您干吗去呀?”“我听说我老师卢植跟黄巾军主力在广宗打仗呢,我想带本部人马前去助他一臂之力。”因为刘关张弟兄和五百乡团没入编,幽州太守也没发给他们军饷,所以他们也不算是幽州的人马,邹靖也就没法管了。邹校尉带领五千人马回幽州了,刘关张弟兄来找卢植。前文书说过,黄巾军一造反,朝廷派卢植、皇甫嵩、朱儁指挥人马灭黄巾。卢植是大学者,也是刘备的老师,在广宗围着天公将军张角。您都学过历史,黄巾起义领导人是哥儿仨,天公将军张角、地公将军张宝、人公将军张梁。
刘关张弟兄来到卢植的军中,报上名姓。卢植一听,自己的学生来了,很高兴:“传见。”卢植摆上酒宴相待。“这么办吧,虽然广宗战事比较紧,你来助我一臂之力非常好,可有一节,我在这儿围着张角,没有什么危险。皇甫嵩和朱儁在颍川正跟张宝、张梁打呢,十分缺人。你带本部人马,我再给你一千兵,带着粮草、军刃,马上遘奔颍川,支援皇甫嵩跟朱儁。”刘备答应了,辞别卢植,带领本部人马和卢植给他的一千兵,又奔颍川来了。到了颍川地界,正赶上半夜,这地方叫长社,“哗……”夜里一片大火。刘关张弟兄就愣了,一眼望不到边。就听见黄巾军一边跑,一边喊:“了不得啦……烧死了呀……这把大火呀……”“哗……”刘备是有心之人,赶紧叫手下兵将打听。兵将回来一禀报,刘备明白了。皇甫嵩、朱儁跟张宝、张梁打,黄巾军不懂得军事,依草结营,在大片的草地里睡觉。您想,能不吃亏吗?皇甫嵩和朱儁终究懂得用兵,让每个兵背着一束草,以及硫磺烟硝引火之物,夜里风一起就烧。结果这天夜里风起来了,汉军一放火,黄巾军依草结营,草着了,那还不跑啊?不跑就烧死了。刘关张弟兄正好看见,火这叫一个大呀,黄巾军本来占上风,结果打了败仗。
张宝、张梁带着残兵败将突围。跑着跑着,对面炮声一响,“叨”,来了一支队伍,遍打红旗,好几千人,非常精干。为首一员战将,跳下马来平顶身高七尺,长得细目长髯,白面皮,黑胡须,金盔金甲大红战袍,胯下马,掌中槊,曹操来了。按说这时候才应该说曹操呢,但咱们提前说了。曹操怎么也来灭黄巾?曹操也是灭黄巾起家的。
原来给曹操开脸儿,都说曹操细目长髯,双肩微耸。其实我查了好几个版本的《三国》,都没写曹操双肩往起端着。后来我一琢磨,还是京剧演员造成的这个结果,就跟周瑜是小生一样。实际周瑜的岁数比诸葛亮大,没胡子;诸葛亮比周瑜小,但戏台上老生必须戴胡子。本来蒋干很漂亮,是俊美人物,结果鼻梁子上非得弄块白,那是萧长华先生刻画的蒋干蒋子翼,这不能变。确实,国粹的威力很了不得。曹操双肩微耸,很多京剧艺术家演曹操都是这个形象,所以可能就留下这么一句话。曹操身高七尺,双肩微耸,显得很骄傲。七尺到底有多高?刚才我问了问我这几个徒弟之中最矮的贾林。“老二,你多高啊?”“师父,我一米七。”怪害臊的是吧?其实爹妈就给你生的这个儿,只要你心里强大,个儿高个儿矮没关系。我说:“你比曹操高多了。”“师父,曹操多高啊?”“曹操一米六一。”上回纪念我父亲一百一十周年诞辰,我跟北京京剧院的李扬演《横槊赋诗》,他演曹操。李扬还真是曹操这角儿,因为他就这么高的个儿,这个年轻人唱得很不错。曹操身高七尺,汉朝一尺等于零点二三米,七乘以零点二三,曹操一米六一,个儿不高。您别小瞧曹操的个儿,照样娶媳妇。
曹操是怎么来的呢?上回书说了曹操的家庭出身,他是宦官子弟,由宦官集团打入到士大夫集团,非常了不起。曹操二十岁中孝廉,做了郎,之后又当了洛阳北都尉。洛阳是汉朝的国都,东都洛阳,西都长安。您往后听,董卓要迁都;董卓迁都以后,曹操迁都,迁到河南许昌,就离开这两个城市了。当时曹操做了洛阳北都尉,洛阳城分为东西南北,等于是四个区,曹操管辖北区。曹操很能干,他的办公室叫卫廨。廨,广字头,里面一个解放军的解,历代官署衙门都用这个字。曹操在办公室外头挂着十几条五色棒,谁犯禁我打谁,不管他有什么势力。当时朝中掌权的是十常侍,张让、赵忠、封谞、段珪、夏恽、郭胜、蹇硕、程旷、曹节、侯览。咱们总说宦官太监,其实汉朝那时候还不叫太监呢,这么说是让您听着比较明白,我说着也比较方便。实际太监这个名称是隋唐以后才有的,汉朝时叫中常侍。十常侍中蹇硕的叔叔半夜提着刀出来了,有人禀报曹操。曹操问:“谁呀?”“中常侍蹇硕的叔父。”“我不管他是谁的叔父,夜里提着凶器出来干什么?打!”抓过来就打,差点儿把蹇硕的叔叔打死。您说,曹操多大胆子?你十常侍掌握权力,我就敢惹你。蹇硕的叔叔认为我侄子是蹇硕,谁敢惹我呀?哎,曹操就敢惹。这一来不要紧,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就把十常侍镇住了,一听曹操的名字就哆嗦。
后来这哥儿几个一琢磨,跟皇上商量商量,给这位挪挪地儿吧。给曹操换了个官职,让他当顿丘令,就是顿丘这个地方的令。令,非得是万户以上的地方才能设呢,就跟现在设社区一样,够多少户才能设社区,多少户才能有一个派出所,多大才能成一个区。令必须是万户以上,这等于给曹操升官了。没想到曹操当了顿丘令之后,曹操的妹夫犯法了,把他牵连在内,就把顿丘令免了。那让曹操当什么呢?因为他本人又没犯什么法,所以又回到原来的位置,当议郎。前文书说过,蔡邕就当过议郎。议郎,顾名思义,皇上开会时你可以提意见,可以提点儿建议。曹操博古通今,当了议郎之后,正赶上黄巾军造反,这下儿又升官了,当上了骑都尉。
曹操带着几千人前来颍川助战,老远就看见有大火,这时黄巾军败下来了。曹操抖丹田一声喝喊,带领兵将往上一冲,火光之中就见曹操凭借掌中这条槊,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强将手下无弱兵,曹操手下这些兵将一通大杀大砍。《三国演义》上说,杀了一万多黄巾军,得了不少旗幡、金鼓、马匹,曹操立了大功。这时正赶上刘关张来,看见个影儿。张宝和张梁闯重围跑了,曹操指挥人马追杀。刘关张弟兄等大火灭了之后,来见皇甫嵩和朱儁。二人很高兴,对刘备说:“你们来得真是时候。刚才骑都尉曹操指挥人马打了胜仗,张宝和张梁已然跑了,估计他们这一跑,会直接奔广宗去找张角。得了,你们哥儿仨受累,再回广宗去助卢大夫一臂之力吧。”张飞心说:我们哥儿仨这儿遛弯儿呢,从广宗溜达到颍川,现在还得溜达回去,那就回去吧。
颍川的战事比较平和了,哥儿仨带领人马回广宗。走在中途,刘备用手一指:“二弟、三弟,你们看,那是谁?”迎面来了几百个兵,当中一辆槛(jiàn)车。槛是个多音字,门槛(kǎn)的槛也是这个字。槛车在古代有两个用途,一个是装牲畜的,另一个就是装囚犯的。刘关张弟兄往车中一看,卢植披散着头发,穿着罪衣罪裙。刘备滚鞍下马,抢行过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学生拜见恩师。”车停了,卢植在槛车中抬起头来,微睁二目看着刘备:“哎呀……”关云长、张飞催马过来,两个人甩镫离鞍下马,拉着马看着。刘备就问卢植:“恩师,这是怎么回事儿啊?”“唉!只因在广宗围困张角,屡战不利,朝中知道消息了,派黄门左丰前来体探。左丰跟我索要贿赂,我对他说:‘军中钱粮尚且缺乏,我哪儿有钱来奉承天使啊?’结果左丰回到朝中,说我围困敌军不打,判我罪行,拿我回朝是问,我的兵权交给中郎将董卓代管。”刘备听明白了。皇宫中的门叫黄门,黄门左丰就是太监左丰。这左丰听说广宗战事不利,到了也不查是怎么回事,伸手就管卢植要钱。卢植本来心里就着急,这么多人马连吃带喝,军饷都没有啊。“我没钱给你呀,军饷都不够啊。”左丰生气了:跟你要钱你不给?回去奏你。这个奏可不带提手儿啊,是用奏章奏你。左丰见着皇上,就说卢植围而不打。朝中下旨,把卢植拿回朝中是问,让董卓代替卢植。卢植坐在槛车之内,是犯人身份。
刘备眼泪下来了:“恩师,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张飞“噌”的一下儿就把丈八蛇矛摘下来了。“大哥闪躲一旁,待我把这帮小子全都杀了,救下卢中郎。”刘备赶紧站起来了:“三弟,这是朝廷命官,朝中自有公断,你何必多事呢?”“他们不讲理,就该杀!”您看,这就是张飞,拦着他的就是刘备,刘备心中还是念着朝廷的。卢植点了点头:“玄德,你不用管了,朝中自有定论。”刘备流着眼泪,拦着二弟关云长,圈着三弟张飞,让这些兵把卢植押走了。关云长看着刘备:“大哥,现在咱们怎么办?”“既然灭黄巾由董卓代理,咱们就去投董卓。”张飞不干了:“我不去!一不认识,二不相投。卢中郎犯什么法了?看着卢中郎如此下场,我生气。两位哥哥若去投董卓,我就一个人回到桃园,仍然卖酒屠猪。”这是挤兑得张飞实在太气愤了,才说出这样的话来。如果不是太生气,张飞老说这样的话,那就不会有桃园三结义了。关云长就劝,张飞说:“我要走。”刘备说:“你要走的话,咱们哥儿仨一起走。咱们的誓言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您看,这就是刘关张弟兄。“得了,咱们回归涿郡吧。”刘关张弟兄就跟这些乡团说:“我们也无处可去,你们该回家就回家吧。”这些人大部分都散了。
哥儿仨正往前走呢,突然就听身背后喊杀连天,炮响鼓响,“杀呀……”“叨叨叨……”“噗噜噜噜……”刘关张弟兄听声音是从山后头来的,赶紧拨转马头,催马上山,往下一看。好家伙,黄巾军打了胜仗,汉军败下来了,正往这边跑呢。前边一员战将,这么老胖,多少斤?五百斤,按公斤说就是二百五(注:包袱儿)。遍打红旗,掌旗官高挑一面大旗,上面一个“董”字。谁来了?董卓。今天的书虽是快刀斩乱麻,但出来的人特别多。先是刘关张,然后是曹操,现在是董卓。此人姓董名卓字仲颖,向来骄傲,官拜中郎将河东太守。董卓代替卢植领兵,结果打了败仗。关云长问了一声:“大哥,汉军打了败仗,救不救啊?”“既然是朝廷的军队,那就得救。”“救就救,听大哥的。”张飞往前一催马,掌中丈八蛇矛枪,后边关云长掌中青龙偃月刀,刘备双股剑往前一举:“杀呀!”“哗……”本来走了的那些人听见这边在打仗,又都回来了,几百人凑在一起,跟着刘关张弟兄往下一冲。虽然黄巾军人数众多,但突然出来这么一支生力军,再加上张飞这条丈八蛇矛枪、关云长这口青龙偃月刀、刘备的双股剑,一阵大杀大砍,把黄巾军就战败了。一仗就把董卓救了,把他救回大营。
董卓往中军帐一坐,他的椅子都是特大号的,比我们说书的椅子大多了。“是谁救的我呀?把为首之人带进帐中。”中军官把刘备请来了。刘备上前施礼:“拜见董中郎。”“是你把我救了?请问你姓什么叫什么呀?”“姓刘名备字玄德。”“什么官职?”“白身。”我没官职,刘备说的是实话。董卓并没问刘备是什么出身,要这么问,刘备就会说了,汉高祖二十一代孙,刘备就这么点儿资本,他得说。问是什么官职,刘备就不能说我是汉高祖二十一代孙,所答非所问。人家问你姓什么叫什么,你说我是评书演员,这不行,人家没问你是干什么的,你就只能告诉人家:“我姓连,叫连丽如,原名连桂霞,后来说书改名叫连丽如。”不能所答非所问。所以董卓一问刘备是什么官职,刘备老老实实回答白身。“白身一个?既然如此,出帐去吧。”嘿,就这么出来了。关云长、张飞都在外头等着,心想:既然把董卓救了,他代替卢植,那是朝中派来灭黄巾的掌权之人,怎么着也得说两句客气话吧?张飞心说:得摆上酒宴,让我大吃一顿啊。没想到刘备出来了。“大哥,如何?”“问我官居何职,我说白身,就让我出来了。”“好小子!”《三国演义》原文说“这厮”,这厮就是这小子。“咱们救了他,他反而如此无礼,待我进去将他一枪攮死!”“别介,他可是朝廷命官。”如果这时候刘备和关云长不拦着,张飞进去一枪就把董卓刺死了,要真这样,《三国》也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刘备和关云长把张飞拦住了,董卓跟没事儿似的。刘关张弟兄一商量,得了,去投奔朱儁吧。
朱儁对待刘关张弟兄特别好。卢植被押回朝中,皇甫嵩带着曹操去灭张宝、张梁,朱儁带着刘备哥儿仨接着灭黄巾。书不说废话。最后终于把黄巾军灭了,张角、张宝、张梁都死了,皇甫嵩立了大功。因为董卓打了败仗,朝廷把兵权又给了皇甫嵩,他代替董卓,灭黄巾后期基本都是皇甫嵩指挥人马打的仗。皇甫嵩回到朝中,皇上封他为车骑将军冀州牧。后文书刘表是荆州牧,您都知道荆州牧管多大地盘,这么一推,您也就知道冀州牧管多大地盘了。皇甫嵩谢恩,禀报万岁,说卢中郎将有功无罪。皇上降旨,卢植官复原职,原来是什么官还做什么官。曹操因为立了战功,被封为济南相。济南相是什么官?您要看陈宝国演的《汉武大帝》,汉朝皇帝之下,最大莫过于王,戏里有淮南王,济南相就是济南王手下办事的人。因为非刘姓不能称王,得是刘家的本家、子孙才能当王爵呢,王爷不能亲自去收税办事,所以收税办事、带兵打仗、保护地方等等这些事情归相管,济南相如同济南王手下的济南太守。
但没想到这时候还有一些黄巾余党,还有一些不服气的人,占据了宛城。您往后听,“战宛城张绣刺婶”,就是这个宛城。朝廷得着报告,派朱儁带着原来的兵将夺回宛城。刘关张弟兄当然跟着朱儁。到了之后,朱儁指挥人马把宛城围住,黄巾军被困宛城。刘备有仁德之心,劝朱儁:“您看是不是应该感动一下儿黄巾余党,让他们归降?”这时,黄巾余党的首领派人出来请降。刘备就对朱儁说:“应该答应。”朱儁说:“不行。”不答应。刘备说:“您如果不答应,城中可有不少老百姓,这仗再打下去,老百姓刀兵涂炭,水火之灾呀。”“那玄德你说怎么办呢?”“这么办吧,咱们攻宛城的东北角,或者东南角,留下一个犄角儿,让老百姓和黄巾军可以逃走,免得死那么多人。”您看,刘备一向是有仁德之心。说到仁心,中国人很讲道德,讲仁德,讲仁慈,讲仁心。这么多年老百姓之所以喜欢刘备,就因为他很有仁心。朱儁听了刘备的建议,结果汉军一攻城,黄巾军跑了。跑就跑吧,可一部分黄巾军又回来了,黄巾余党又把宛城占了。本来让你们跑,你们就再找地方活吧,不介,又回来了。朱儁一生气,又把宛城围了。正在这时,有个人带着一千五百人前来投军,来拜见朱儁。
中军大帐里刘备坐着,关云长、张飞在刘备身后站着,朱儁坐在刘备的对面,正商议军情呢,投军之人进来了。一看这位,刘关张弟兄就是一愣。这个人好相貌,长得“广额阔面,虎体熊腰”,这是《三国演义》原文。此人拜见朱儁:“我姓孙名坚字文台。”这就是“小霸王”孙策孙伯符、吴侯孙权的父亲,后来讨董卓十八镇诸侯之一的长沙太守孙坚。这时候,孙坚还不是长沙太守。孙坚十七岁成名,跟着他父亲到钱塘,见海盗把商人的东西都劫了,坐地分赃。孙坚特别勇,跟他父亲说:“您等着,我把海盗捉住。”“你一个人?”“没关系。”孙坚提着刀,撒腿就跑,边跑边喊:“来呀……来呀……”他喊人,左右招呼。海盗以为他是带着官兵来的,吓得撒腿就跑,其实只有孙坚一个人,海盗把抢的东西全都撂在这儿了。孙坚成名,当地官员让他当了校尉。后来会稽郡有个人叫许昌,假称皇帝,纠集一帮人造反,孙坚又帮着官兵把许昌父子灭了,孙坚的名声更大了。孙坚听说黄巾作乱,聚众乡亲,还有他的朋友哥们儿,以及淮泗的精兵,总共一千五百多人,到宛城前来助阵。朱儁就把孙坚留下了。
您看,今天我上来就说快刀斩乱麻、胡萝卜就酒——嘎嘣脆。这灭黄巾要是细细地说,咂摸滋味地说,且说呢,三天也是它,六天也是它。可您想听什么呢?您不想听这个,但又得让您记住,您就说我动了多少脑子吧。刘关张弟兄在大兴山的头一战必须说,刘关张弟兄灭黄巾的经过也必须说,刘关张弟兄为什么走也得说。孙坚来了,曹操也出世了,加上刘备,三国演义,魏蜀吴全到了。董卓为什么打了败仗还跑了?这是《三国演义》说的,不是我说的,等后边董卓祸乱朝纲的时候,再详细说他。所以今天这段书非常重要,必须全都交代清楚。我这一礼拜就没闲着,光动脑子了,记这些人名、地名、时间、事件,每个战役应该怎么打,您也不给我拍巴掌(听众鼓掌)。
孙坚来了,朱儁说:“刘备攻打北门,孙坚攻打南门,我打东门,留出西门,黄巾军可以跑。”结果这一仗孙坚真露脸,一个人,掌中刀,飞上城头,在城头之上“歘歘”几下儿,就杀了二十多个。下了城,后边有一个黄巾军的首领,掌中大槊,催马就过来了。孙坚听见声音一回头,飞身夺槊,把这人刺死,骑上他的马,又杀过去了。黄巾军不敢和孙坚打了,就奔北门。到了北门,以为刘备好打呢,有个首领催马过去了。刘备刘玄德搭弓抽箭,认扣填弦,“吧嗒”一箭,把这人射死了,刘备立功了。朱儁指挥大队人马收复了宛城,消灭了黄巾余党,南阳一带的黄巾军基本上都平了。您看,我说得快不快。黄巾余党都灭了,然后朱儁带领人马回朝。朱儁也封官了,是车骑将军河南尹。河南尹权力大,管辖洛阳周围二十一个县,就是京畿地面。孙坚因为有关系,到一个地方当司马去了。您看,这关系学还真得研究研究。刘关张弟兄立了这么大功劳,身经三十余战,打了这么多仗,就只能等着。等来等去没有信儿,哥儿仨很失落。
三个人溜溜达达正在大街上闲逛,突然听见车响,刘备抬头一看,来官兵了,当中间儿有一辆车,车上坐着一个人,一看就是朝中的官员。刘备正瞧着呢,旁边老百姓说话了:“你瞧,车上不是郎中张钧张大人吗?”旁边有人就问他:“你怎么知道的?”“我见过,我跟他们家还沾点儿亲戚呢。”刘备一听是郎中,动心了,不懂得点儿官职还真不行。要不怎么说什么都得学呢,光是书本上的知识是不够的。刘备知道郎中是干什么的。在汉朝,郎中虽然比不了尚书,但地位显赫,是皇上的侍从官,能见到皇上。刘备心说:人家孙坚已然上任了;朱儁也升官了,车骑将军河南尹;卢植官复原职;皇甫嵩是车骑将军冀州牧;曹操当了济南相;我们弟兄灭黄巾立下这么大功劳,怎么办呢?既然来的是郎中,他能见着皇上,我得在他面前表功。刘备刘玄德赶紧上前拜见张钧,把自己立下的功劳全跟他说清楚了。张钧大吃一惊:“你等着,我一定面见万岁给你请功。”
张钧一给刘备请功不要紧,就被罢官为民了。为什么?因为张钧面见皇上,把十常侍作恶的事情说了,黄巾军造反,有人立了功劳不授官爵。张钧请皇上把十常侍杀了,以顺民心。您想,十常侍能干吗?十常侍就说张钧反对皇上,侮辱皇上。皇上听十常侍的,把张钧轰走了。十常侍一开会,说有人不服,灭黄巾立了功却没当官,这么办吧,把他们登上名造上册,先给个官儿,然后再想办法治他们。刘备就在这种情况之下接到朝中的任命,到定州中山府安喜县做县尉。当县尉也当不踏实,因为十常侍已然商量好了,先给个官儿,然后再对付你。这才引出《三国演义》开篇最热闹的书目,张翼德怒鞭督邮。谢谢众位,下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