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气潮湿燥热,窗外汽车的鸣笛声尖锐刺耳,搅扰了我午后的清梦。醒来时犹自昏倦,想了好久才弄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睡梦中好像回到了童年时的故乡,漫长的暑假,夏日的午后也是这般黏糊糊的燥热,风扇,西瓜,老电视里播放着86版的西游记,树上的蝉鸣永不止息......
然而庄周梦蝶毕竟只是一时地妄想,无论多么天马行空地想像,庄子并不会真的化蝶而飞,我的清晰而明亮地梦中景象也早已定格在遥远地记忆中了。时光如水,总是无情地带走一切,让人在驳杂的记忆和混沌的现实之间体会失落与遗憾。
好在记忆会自动过滤掉旧时光的苦涩,让我们在回望过去时只记得欢笑和梦想,这或许是造物主的仁慈吧。
记得一本医学书上讲过这样一个真实,“倘若在一年之后见到并认出一个老朋友,那么可以肯定,几乎他身体的每个细胞皆非他离别前所有。就器官而言,他已完全是一个新人。”记忆同样如此,即使如今的我回归故乡,和过去以同样的方式生活,那感受与体验也与当初大大的不同了。
张爱玲曾经写道人生有三恨:一恨海棠无香,二恨鲥鱼无刺,三恨红楼梦未完。我想假使能让曹公于今日复生,写完的未尽的文章,读来也与红楼本身的模样大不相同吧,即使是同一个人也无法在此时复刻当初的心境。
所以遗憾永远是遗憾,人只能沿着时间的轴线永恒地向前,等待着到了尽头,走向那有限的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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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花落,花落花开,少年子弟江湖老,红颜少女的鬓边也终究会现出白发。时光总是无情地带走一切美好,正如《神探夏洛克》中,麦考夫对夏洛克说的那句话:“所有的生命都会终结,所有的心都将破碎。”只要生于时间就难免会看到繁华凋零,曲终人散的悲哀。
贾宝玉也许看透了这种必然的悲哀,所以他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若果有造化,该死于此时的,趁你们在,我就死了,再能够你们哭我的眼泪流成大河,把我的尸首漂起来,送到那鸦雀不到的幽僻之处,随风化了,自此再不要托生为人,就是我死的得时了。”
据说贾宝玉的原型就是曹公自己,想来那早夭的愿望终究没有实现,富贵公子目睹了家园破败,诸芳凋零后凄凄惨惨,写下了那泣血的文字。
古语言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也许早夭是造物主的一种仁慈。只是活着的人永远无法窥探那有限的未知,正如伊比鸠鲁所言:“死亡对于死者并非不幸,对于活着的人才是不幸”
当梵天从梦中惊醒,人类被放逐到不可知的末世,我们的灵魂将归于何处呢?即便伊甸园真的存在,进入其中的人们也早已不是此世的自己了。
所以人还是会留恋能看到阳光的这个世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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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瞿秋白被捕后从容就义,在狱中写下了袒露内心世界的名篇《多余的话》,尽管文风很平静,但还是可以看到他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之时对这个世界的眷恋:
“这世界对于我仍然是非常美丽的。一切新的、斗争的、勇敢的都在前进。那么好的花朵、果子、那么清秀的山和水,那么雄伟的工厂和烟囱,月亮的光似乎也比从前更光明了。”
普通人的死亡也许远不如烈士那般壮烈,但是当瞳孔放大,同样鲜红的血液从身体里流出,所有人都是同样的归宿。
“活着的人知道必死,死了的人毫无所知。他们的名无人纪念,他们的爱、恨、嫉妒,灰飞烟灭。阳光下所行的一切他们不再有份。”
泰山之重亦或鸿毛之轻,归于的是相同的寂静。
秋风清,秋月明,但愿在时光的尽头回首,生命可以没有那么多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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