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刚刚到北京那会儿,还在眉州东坡做服务员,每当客人带了孩子,一定会点上一份京酱肉丝。当一盘酱香浓郁、肉丝细嫩,配着豆腐皮和大葱丝的京酱肉丝端上桌时,孩子会吃得特别欢实。
每每这个时候我就站不住了,肚子里馋虫四起,想象着自己夹了一筷子肉丝拌着热腾腾的白米饭,吃得好满足。
按理说,对于从小生长在四川的我来说,喜麻喜辣,骨子里应该对麻婆豆腐、水煮肉片、回锅肉这种家乡菜更有热情,但十多年过去了,不管是生活在北京还是回到成都,京酱肉丝一直都是我味觉记忆中最有温度的菜肴之一。
那时候服务员生活很是单调,每天往返于宿舍与酒店之间,身边走着许多形形色色的人,楼很高,车很多,饭店里熙熙攘攘,窗外车水马龙…但你会知道,这不是属于自己的城市,对于这个城市真正的生活我没有参与感。
比我们来的早一些的员工,他们似乎有他们参与这个城市生活的方式,那就是每天夜里下了班,三朋好友便约了,记得那时候团结湖北口有一个滚石迪吧,每到夜里那里就闪烁着霓虹,那里聚集了许许多多很潮流很社会的年轻人,喝酒蹦迪…
那是一个我不曾见过的世界,只是在宿舍里听她们兴奋地说起来,那里的音乐永远热烈,那里的人充满激情…能去那种地方消费的人,在我的眼里,男的一定又酷又帅,女的一定魅力四射,那是我去不到的地方,所以,他们在我眼里充满着神秘与魅惑…
有一天晚上,他们玩累了,主管说要带我去外面饭馆吃饭,我很好奇也很激动,要知道,来北京快一个月了,我从来没到外面饭馆吃过饭。我欣然前往,那是冬天的夜晚,我跟着一群人走进了甜水园的一家小餐馆里,街上也就开着他一家饭馆,掀开厚厚的挡风帘子,进到屋里就暖意融融。
这是一家卖北方家常菜的餐馆,虽然夜很深了,餐馆里的人却不少,大都喝着酒聊着天,面前围着酒精炉子,上面咕嘟着汤菜。我就这样好奇地看着人来人往,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愉悦,或许这才是生活吧?
我听着他们熟络地点菜,末了,主管递过来菜单让我点爱吃的菜,我摇头想拒绝,可他坚持,于是我便点了京酱肉丝。大伙儿都乐了,估计谁也没想到有人会在夜宵点这道菜,我满脸通红,主管说,好。叫来老板,嘱咐给我炒一盘正宗的北方京酱肉丝。
肉丝上来的时候,就是那样泛着赤酱油亮的肉丝堆在细细的葱丝上,盘边放了一沓方方正正的豆腐皮,我开心地吃起来。最早的时候,我并不习惯肉丝配着豆腐皮和葱丝吃,只管夹肉丝,主管拿过一张四方的豆腐皮,摊开,加了些肉丝和葱丝,然后卷起来递给我,告诉我这样吃吃看。我接过来往嘴里咬下去,豆皮、肉丝、葱丝都融合在一起,迸发出格外的口感体验,北方的大葱并不辣口还有一些鲜甜脆爽,和着豆腐皮的豆香味很好地缓解了肉丝的油腻,咸甜适中,美味极了!
我就这样学着卷了一个又一个,京酱肉丝变成为我的心头好,有机会点菜时,总会点上这样一盘特别敦厚朴实的京酱肉丝,它总能带给我特别踏实的幸福感。
遗憾的是,回成都以后就再也没吃到过能够走进我心灵的京酱肉丝,有一次点的京酱肉丝下垫着黄瓜丝,稀了一摊水,让我崩溃不已。不知道是南北技艺差异造成的还是停留在我记忆里的这道菜被我无意识地美化了,总是不对味。
我知道,那些年吃过的菜,被赋予了特殊的感情与回忆,它变得尤为珍贵,就是再过十年二十年,它依然会留在我的记忆深处,成为一种情结,与我的生命链接。
京酱肉丝